他本可以選擇更委婉的方式，但沒有。開門見山或許稱不上令人舒服，但總好過將言未語，言辭曖昧。

顧平蕪知道，他想問的或許不止這一樣，因為連自己也明白上有太多事令人費解。

比如為什麽會突然休學再複學；為什麽會追著他隻為看他玩板；為什麽會在半山別館遇見；為什麽大風看起來像是認識，卻對此三緘其口；為什麽脆弱到這個程度，卻對板這樣的極限運有獨鍾……

為什麽在醫院那天會吻他。

喜歡他，究竟又從何時開始。

疑點那麽多，他一貫幹脆地略去其中帶有浪漫特質的細節，直奔主題——你之前發生了什麽？

“沒什麽。那時候我剛拿到駕照不久，在山道上飆車，不小心撞到了。後來他們告訴我，把我從變形的車裏拉出來時，我上都是。可能差一點點就活不到今天了吧。”

顧平蕪回答的口氣輕描淡寫，眼睛卻一直沒有躲閃地看著他，很凝神的樣子。

池以藍沒有立時給出反應。似乎過了有十幾秒，他才朝攤開手心。

“？”

試探地把指尖放進去，幾乎在及彼此溫的一瞬，便被他攥。

池以藍用力地握了握，沒有半句話，卻到某種珍重。

這天兩人報完誌願，就接到盧湘的電話催回來。

到家已經是夜裏九點鍾。一進門盧湘便問：“怎麽不讓小六進來喝杯茶。”

顧平蕪私心裏不願池以藍進來渾不自在，扯皮道：“還沒訂婚呢，就要人家上門啦？”經過時上挨了盧湘輕輕一掌，站住了，忽然回抱住盧湘道：“謝謝，媽媽。”

“幹嘛？沒頭沒腦的。”

盧湘微微一怔，抬手在兒後背拍了拍，原本要揶揄這麽大了還撒，卻不知想到什麽，驀地哽住頭，眼眶微熱。

*

大風再見到池以藍，是聽說了訂婚的消息以後。

先是葉正則和他提了一，之後傅西塘張羅著要辦單派對，就把大風也喊上了。

來的人不外乎是板隊和俱樂部那些人，池以藍因著家教森嚴，一心玩板，和那些一派英作風世家子或是慣會吃喝玩樂的紈絝倒沒什麽，因此家族中也隻有一個打小追在他屁後的表弟過來。

池以藍隻有這麽一個表弟，巖野律，基本上常年和小姨一家住在R國，這次是趁著夏休過來找池以藍玩，沒想到還趕上了訂婚前的單趴。

接到表弟後池以藍給小姨回了電話，兩人簡單聊了兩句後，那頭靜了片刻，小姨的語氣鄭重起來。

“是怎麽樣的孩？你喜歡嗎？”

線很昏暗，手機屏在長久沉默後滅下去。

把表弟送進包廂後，他特意出來到走廊打電話。隔著牆壁，四下有朦朧的喧響，沉悶而又哄鬧，讓他沒來由生出一不耐煩。聽到小姨的問話，微鎖的眉頭卻倏然放鬆了。

池以藍道：“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小姨說：“我怕是池家你的。”

“沒有的事。”這次他答得很快，停了停，他說，“代我問候媽媽，忙完這邊的事，我就飛過去。”

結束通話後池以藍靠著牆壁半天沒，接著出一支煙點上，傅西塘開了個門喊他：“幹嘛呢？怕被灌酒啊躲這麽遠？”

池以藍沒回應這宛如高中生一樣的挑釁，朝他揚了揚夾著煙的手，意思是你先進去，我個煙就來。

傅西塘嘲諷一笑放過他，沒過多久，門又被打開，探出個頭朝他看。

池以藍稍顯不耐地抬頭，卻怔了怔。

“上次對不住。”

兩人並肩站在走廊盡頭一臺，朝遠去，是濱江十裏，燈火煌煌。

池以藍隻是用陳述的語氣說：“你認識。”

大風笑了一下：“是，但沒想到你倆居然要訂婚。”

池以藍沉默了一下：“你想說什麽？”

*

單派對結束已經是淩晨。池以藍了代駕把表弟送回酒店，才讓司機掉頭回家。

幾個小時前顧平蕪發來的微信還停留在打開的對話框，他臉平靜，幾乎看不出被番敬了酒，一晚上喝了不，就靠在後排座椅上，慢條斯理給回複。

MiYaGi：沒喝多，在回去的路上。

沒過幾秒顧平蕪就回複道：“哦。”不知是懶得打字還是真的隻有這個語氣詞給他。

池以藍能想到懶洋洋蜷在被子裏，努力打字的樣子。靜了幾秒，他撥了個語音給。

“嗯，怎麽了？”顧平蕪帶著困意，接了通話，語氣有點嘟嘟囔囔的。

“睡了？”

其實顧平蕪已經睡了，是被他回複的微信吵醒的，但沒有指責對方擾人清夢的底氣，隻是含糊道：“嗯，要睡了。”

“說句喜歡我。”

“？？？”

顧平蕪把手拿開，震驚地看了看正在通話的屏幕，對方是池以藍沒錯，可這話真是池以藍說出來的？

張了張口，才發現這幾個看似簡單的字居然啞在嗓子眼兒。在短暫沉默的時候，那頭已經輕笑一聲，說句“逗你的”，掛斷了語音電話。

池以藍的語氣稱得上平淡，可沒來由地，遲來的懊悔將鋪天蓋地籠罩住。

說一句又會怎麽樣呢？不過三個字而已。

顧平蕪輾轉片刻，卻睡意全無，一下子從床上坐起，手落在屏幕上，很久很久，還是沒能回撥出去。

代駕司機已經走了，池以藍的車就停在院子裏，也沒庫。他坐在後排沒下車，頭向後仰，以一個極其放鬆的姿態靠在椅背，而住手機的指節卻繃到近乎發白。

腦子裏全是大風和他說的那番話。

“顧平蕪我的確是認識的。說起來對不住，那天在板場，我突然過去可能嚇著了。”

“倒也沒什麽，就是一兩年前吧，天天跟著葉正則去板場玩。AE板隊不是總借葉正則俱樂部的場地麽，這麽一來二去，就混了個眼。”

“當時就隻聽說是好像喜歡葉正則俱樂部裏哪個大神，後來還差點害死人家朋友，氣得大神扇了一個掌，之後聽說進醫院養病了，就再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