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之後，傅知歡坐在副駕駛上，薑南橘坐後排，後座上果然放了幾大包東西，有水果，零食，每一包都裝得滿滿當當。

白天在研究所踏實的傅知歡，在傅棋深麵前卻表現得像個嗔的小孩，乖乖係好安全帶，撅著不滿地抱怨，“哥，我知道你心疼我，可你也不能把我當豬養，每回都帶這麽多東西，我哪兒吃得完。”

傅棋深正在開車，雙眼目不斜視地盯著前麵的路，“吃不完就分給同學，早就跟你說過，在宿舍不許吃獨食，要分。”

這語氣聽起來，倒像是懷著十足的耐心，教導一個小朋友。

傅知歡一聽就嚷嚷起來，“你知道什麽呀，夏天馬上就要到了，宿舍裏除了我，大家都在減，就我一個人吃吃吃，胖死我算了。”

車子遇到紅燈停下來，傅棋深偏過頭，認真打量了傅知歡一圈，語調仍然平靜，“你不胖，不需要減。”

“可惜啊可惜，哥你年紀輕輕，一表人才，怎麽眼神不好使呢。”傅知歡說著轉向後座，“我跟你說不通，我跟薑老師說。薑老師，你平時一定很吃零食吧？”

傅棋深不知怎麽的，鬼使神差地，竟然下意識口而出，“不吃零食。”

話說出口，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傅知歡果然莫名其妙地盯著他，“哥，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我猜的，看上去那麽瘦，應該不是那種吃零食的人。”傅棋深表麵上裝得十分平靜，練地發車子，向前駛去，手心裏卻滲出一層薄薄的冷汗。

薑南橘也不知道傅棋深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突然當著傅知歡的麵，說出這樣讓人誤會的話來，隻好勉強附和著，“嗯，我確實不吃零食。”

車子駛過兩個路口，很快就到了電影學院的生宿舍樓下。生宿舍不允許外人隨便進，好在傅知歡力氣不小，一個人拎著大包小包，也是毫不費力的樣子。

“哥，那我就把薑老師拜托給你了，一定要把平安送回家。”

直到走進宿舍的鐵門，傅知歡還不忘回頭，搖頭晃腦地朝這邊送出一個飛吻，毫無顧忌地大聲喊，“哥，謝謝投喂，你喲。”

車窗升起來，狹小的空間隻剩下薑南橘和傅棋深兩個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一瞬間安靜得讓人覺得恍如隔世。

傅棋深重新發車子，平穩地駛出電影學院，直到上了馬路，他才開口：“昨天知歡跟我說，在陶瓷研究所遇到一個神仙姐姐，簡直是完主角，沒想到這麽巧，竟然是你。”

薑南橘點點頭，又意識到坐在後排，傅棋深並看不到，於是說：“是啊，真的很巧。”

突然想起什麽，又說：“前段時間，多虧你幫忙，還沒有來得及跟你說聲謝謝。”

傅棋深半晌沒有回應，他沒來由地笑起來，笑聲很輕，薑南橘從後視鏡裏看過去，看見他的眉眼溫地像一團化不開的濃霧。

“小暖。”傅棋深說，“不需要，我們之間不需要說這兩個字。”

車裏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這樣隻有兩個人，麵對麵單獨相的機會，像是從上天那裏來的時，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那麽珍貴，來之不易，稍縱即逝。

薑南橘偏頭看向車窗外，發現傅棋深的車正在往城東開，不是回家的路，忍不住提醒他，“我住在城西，方向好像不對。”

傅棋深的車速毫未減，“難得有機會見麵，找個地方坐一坐吧，好不好？”

手表指針已經指向十點鍾，薑南橘很晚歸，工作一天之後，也已經有些疲倦，但還是回答，“好”。

傅棋深帶來到老胡同深的一家私人會所。說是會所，其實更像是自家的院子，老舊的二層小樓，一層是散座，二層是包間，麵積不大，布置也很簡單，到都著自在隨。

傅棋深應該是這裏的常客，簡單代了幾句，服務生很快就端來幾樣簡單的點心，致的果盤，還有兩杯八寶茶。

包間連著一個小小的臺，擺了兩個藤椅，院子裏放著簡單舒緩的音樂。薑南橘捧著茶杯，靠在欄桿上，眺遠霓虹閃爍的CBD大樓。

白天熙熙攘攘的辦公大樓，到了夜裏卻了談天說地，把酒言歡的背景。每當這個時候，總是無端生出錯覺，覺得自己孑然一，無家可歸。

傅棋深從背後走過來，薑南橘穿了件樣式簡單的針織衫，顯得形高挑，肩背纖瘦，微卷的長發被冷風一吹，變得有幾分淩。

抬手隨意地把長發塞到耳後，偏頭看見傅棋深，忍不住展一笑。烏發雪，眉眼彎彎，梨渦淡淡，完全不設防的模樣，在昏暗的夜中，莫名帶了幾分的憨。

傅棋深自作主張跟了一下茶杯，“想什麽呢，這麽神。”

“沒什麽。”夜裏的風有點涼，薑南橘回到包廂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來，“我在想傅知歡，跟我印象中的豪門千金很不一樣，是個很可又很努力的小姑娘。”

“可努力不是重點，關鍵是很有點固執，隻要是認準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提起傅知歡，傅棋深的角幾不可聞地彎了一下，“比如說這次的紀錄片，很見這麽上心，應該是真的很想拍，要不看在我的麵子上，你就給一個機會吧。”

薑南橘無端笑了，笑容淡淡的，明明包廂裏溫度不低，卻還是覺到了一陣涼意，像一陣無形的風，蔓延到的四肢百骸。

意味不明地看著傅棋深，“你這是，在替向我求嗎？”

傅棋深也忍不住低頭輕笑起來，其實他平時幾乎沒有什麽笑容，韓裕東他們私底下喊他黑麵閻羅，可是跟薑南橘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不自覺地笑。

也沒有什麽特別的理由，隻是當他意識到自己在笑的時候，笑容已經掛在眼角眉梢了。

他並不否認自己在幫傅知歡求，“知歡救過我的命，傅家對我恩重如山，有時候想想，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他們，總覺得怎麽做都不夠。”

薑南橘當然理解，傅棋深一直都是個深義重的人，這一點從未變過。點頭答應下來，“好，我可以拍。”

茶已經涼了，傅棋深準備招呼服務員換杯熱的過來，薑南橘拉住他，“不用了，要不你送我回去吧，我不能回去太晚，不然家裏人會擔心。”

薑南橘說的家裏人，其實是外婆，可是傅棋深並不知道薑南橘已經離婚，薑南橘也沒打算告訴他，“家裏人”三個字聽在他耳朵裏，自然而然就理解了紀景安。

“你確定，他真的會擔心你嗎？”

傅棋深搖頭苦笑，眼神裏滿是深和忍。“韓裕東說，紀景安對你不好，很不好。你知道嗎，我真怕哪天我忍不住，會找個人弄死紀景安。”

薑南橘在傅棋深的臉上，看到了一閃而過的腥和狠厲，驚得心髒忽然砰砰直跳起來。

張地抓著他的胳膊，“不要開這樣的玩笑，你不會的。”

看著薑南橘驚慌失措的模樣，傅棋深卻隻以為在擔心紀景安的安危，怕他會對紀景安不利，低低地冷笑了一聲，“那就看他的表現了。”

傅棋深送薑南橘回家，上車的時候，他走在前麵，替拉開副駕駛的車門。薑南橘愣了一下，還是主坐到了後排。

傅棋深的副駕駛，那是傅知歡的位置，沒有人可以取代。

薑南橘回到家，紀景安還沒有睡，心裏明明擔心了一整晚，卻不想表現出來，皺著眉頭十分不悅地問了句，“怎麽回來這麽晚？”

“加班。”薑南橘簡單明了地回答兩個字，默默地拿了睡去洗澡，洗完澡出來之後，發現紀景安仍然沒睡，歪在沙發上似乎是在等，看樣子是有話要說。

薑南橘隻覺得疲倦，太作痛，並不想跟紀景安進行任何言語上的流，一聲不響地熄了燈，背對著他躺下。

黑暗中，紀景安突然出聲，“以後如果再加班到這麽晚的話，就不要打車了，直接跟我說，我去接你。”

薑南橘沒想到他會莫名說出這樣關係的話，無心細想，隻胡應著，“好，謝謝你。”

得到肯定的答複，紀景安聽了卻並不好。雖然薑南橘上說的是好，但也隻是上說說而已，他心裏十分清楚，永遠都不會這樣做。

房間裏又恢複了安靜，就在薑南橘以為紀景安已經睡著的時候，他又突然說：“宋暮歌去找你了，沒有對你怎麽樣吧？”

薑南橘那點稀薄的睡意，被他攪得徹底沒了蹤影。無端想衝他發火，又覺得實在沒有必要，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耐著子回答，“沒什麽，隻是簡單聊了兩句。”

表現得這樣平靜，完全是事不關己的樣子，紀景安不由得有些慌，“其實，我跟的關係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們……”

薑南橘不明白，宋暮歌和紀景安，明明是以破壞一段婚姻為代價，才得以有人終眷屬，那麽兩個人默默幸福就好了，為什麽還這麽喜歡把他們的故事說給聽。

“我對你們的私事真的不興趣。”薑南橘的耐心徹底耗盡，幹脆坐起來，冷冷地打斷紀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