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顧煙去住院部樓下買早餐上來，發現病房里多了一個人。

陳秀梅居然來了。

陳秀梅一看到，臉就很難看，“小煙，你怎麼照顧江爺的？他的手傷，一個人洗漱作不方便，你也不知道幫忙。”

陳秀梅進門時正好是江時羿在洗手間用一只手笨拙洗漱的時候，陳秀梅看不過去還搭了把手幫忙。

說實話，江時羿厭惡現在自己這副半廢人的樣，被陳秀梅幫助，他并不高興，所以當他抬眼撞上顧煙的視線時，面也不大好，扭頭勸了陳秀梅一句“我沒事，這些事我自己能做。”

“媽，你聽到了，他自己能做。”顧煙神很淡，將買來的牛面包往病床邊的柜子上一放。

陳秀梅微微愣了下，覺察到，自己這個兒對江時羿的態度和從前不太一樣了。

自己從前在江家做保姆，對江時羿一直畢恭畢敬的，也一直告訴顧煙要尊敬江時羿。

顧煙很乖，從小到大都聽的話，雖然年齡比江時羿小點，但卻時常顯出超乎同齡人的，會照顧爺脾氣的江時羿。

顧煙和江時羿的婚姻完全是因為江的病所迫，但不管怎麼說顧煙這都是高嫁，之前顧威出事的時候，陳秀梅看江時羿那麼護著顧煙，還以為兩人發展出點真來了，但現在看來，真沒發展出來，反倒是顧煙這脾氣見長了。

再一看顧煙給江時羿拿來的早餐，眉心擰得更，“你就給江爺吃這種東西？”

江家的吃穿用度有多講究，很清楚，就連牛都有專人送新鮮的，面包也得是廚子現烤。

但顧煙買給江時羿的，就是超市里最常見的那種盒裝和面包。

顧煙“嗯”了一聲，“別人都能吃，他自然也可以。”

江時羿沒說話，他的目從牛和面包上收了回來，心很微妙。

他忽然發覺，顧煙要是有點事，確實不會像許鳶那樣撒，也不控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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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暗找機會用別的法子來整他。

顧煙的想法卻很單純不愿意再和其他人一樣，慣著江時羿的爺子。

但陳秀梅卻很不滿，“你至應該自己做飯給爺啊，過去這一年你不經常做的嗎？”

“所以我做夠了啊，就不做了。”顧煙對答如流，又有些不太耐煩地問“媽，您怎麼過來了？”

顧煙對陳秀梅的很復雜，親媽應當是自己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但陳秀梅大多注意力在顧威上，偶爾也會有不滿，不過眼下更礙眼的是，陳秀梅這十年如一日將江時羿當大爺供著的態度。

“我看了新聞有些擔心……”陳秀梅遲疑了下，又看向江時羿，“不過看到爺沒事我就放心了。”

病房里氣氛不是很好，陳秀梅不打算多留，走之前，將顧煙喊到了樓道里。

關上病房門，陳秀梅立刻沉下臉，“小煙，你這麼大年齡也該懂事了，江家對我們照顧那麼多，江爺也是……上次你哥哥的事，還是靠他呢，你怎麼能這樣對待他啊？”

顧煙沒有回答陳秀梅的問題，而是問“媽，您看新聞，看全了嗎？”

陳秀梅怔了下，旋即想起什麼，“你是說江爺救了那個許鳶，然后昨天兩個人在病房里那些嗎？”

“看來您都看到了，”顧煙睨著陳秀梅的臉，“他和許鳶在一起而傷，然后要我來照顧，您覺得這合理嗎？”

陳秀梅擰眉道“你們不是為了滿足老太太心愿才結婚的嗎，再說我們也收了一百萬的彩禮，就沒必要計較太多，再說他們這些高門大戶的，你去看看有多男人是家里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的

，你做名義上的江太太，就不要太計較這些了。”

顧煙默了幾秒，“您也覺得，收了錢我就合該低他一等像丫鬟一樣伺候他？”

顧煙其實并不意外，很了解自己的母親，但不得不說，聽到陳秀梅這番話，心口還是陣陣發冷。

“您有沒有想過，那一百萬一分都沒有到我手里，而我付出的是婚姻的代價，現在江時羿是我的丈夫，哪怕是名義上的，他也不能在外面這樣高調來，不然等有一天一切都結束了，我將會被人們當可憐的豪門棄婦……”

因為緒激，顧煙口不斷起伏，“我的名聲就一點都不重要嗎？我到底做錯什麼，一百萬您拿去給我哥還債了，我欠江時羿什麼？”

忽然之間，所有的委屈齊齊涌上心頭，眼底沁出淚，“您忘了嗎，當年我因為他了個半聾子，帶著助聽的時候別的小孩嘲笑我，我都不想去上學，后來摘掉助聽，上課聽老師講話總是很模糊……如果我的耳朵一直是好的，我相信我會考上很好的學校，也許現在我的人生會不一樣，有更多可能，我沒有怨過，不代表我沒記！我不欠他的！”

陳秀梅怔愣著，沒見過顧煙這麼失控的模樣，話說到最后，顧煙幾乎是吼了出來。

樓道里有人投來好奇的目，陳秀梅有些無措地垂下眼，過去對兒的關心太，只想著江家一直在想辦法治療顧煙的右耳，見顧煙上不說，應該是不記恨這事兒，但沒想到，原來顧煙心底一直有怨氣。

抬眼剛想說點什麼，卻尷尬地頓住了。

因為此刻，江時羿正站在顧煙后。

顧煙渾然不覺，抬手了下眼角，之所以崩潰，主要是因為自己親媽在明明知道江時羿和許鳶糾纏不清的況下，還想要丫鬟似的伺候江時羿，好像就一點都不在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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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的低沉男音就在這個時候從后悠悠傳來“原來你是這麼想的。”

顧煙背脊一僵，卻沒立刻回頭。

當然聽得出這是江時羿的聲音，開始回想自己方才都說了些什麼，但思緒很混。

江時羿直接對陳秀梅說“我和談談，你先走吧。”

陳秀梅一臉訕訕點頭，又和顧煙使眼，“好好說，別和爺吵啊。”

顧煙沒應。

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或許陳秀梅并沒留意，江時羿從來沒有喊過陳秀梅一聲“媽”。

其實也只有在婚禮上對江父江母改口喊過爸媽，但那時候，心底被喜悅充盈著，一字一句都很真誠，是真的將江時羿的父母當了自己的公公婆婆。

而江時羿呢？他就連做戲都不曾對陳秀梅改口一回，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這段婚姻，從頭到尾就好像的獨角戲。

陳秀梅離開后，顧煙和江時羿一前一后回到了病房里，江時羿關上門并落鎖，然后沉聲開口“這幾天很難說還沒有記者或者狗仔蹲守在附近，你就算要和你媽吵架，也應該注意一點，你們剛才的對話，如果被拿去可以大做文章。”

形婚這種事，簡直不要太引人遐想，而且還是在他和許鳶的緋聞沒有理干凈的這個時候。

顧煙站在病床床尾，眼眶還微微泛紅，覺得可笑的，這男人第一個想到的居然還是江家的臉面。

緩緩抬眼，與他對視，“你真的那麼在乎江家的聲譽嗎？”

“你覺得呢？”他語氣平淡地反問，然后坐在病床邊。

“我覺得如果你真的那麼在乎，就應該和許鳶斷絕來往，”忽然輕笑，“江時羿，你要是不瞎就應該看清楚，所有丑聞的源頭，都是你和許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