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通話,賀境時愣了半晌,耳邊寂靜一片,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宋宜禾很說這樣的話,甚至還能分辨出極其細微的失意。
又覺得像是錯覺。
賀境時看了看黑掉的手機屏幕,片刻後,他沒忍住彎起了角。
想到說完那句話之後,宋宜禾就匆匆掛斷的電話,賀境時重新點進的聊天框。
賀境時:【最遲後天,來接我?】
等了陣子,宋宜禾一直沒回消息。
賀境時早習慣了這容易害的況,倒沒在意,過了五六分鍾,通道口的門被人推開。
賀明也側著子靠在門邊,神寡淡。
兄弟倆都穿著病號服,隻是賀明也看上去明顯要嚴重些,眉骨眼皮都有傷,半邊脖子都被紗布裹住,左手也打著石膏固定。
賀境時收起手機:“有事兒?”
“保鏢說你被人擄走了,我來看看。”賀明也上下打量他,“醫生不說了臥床休息。”
賀境時扯:“再不聯係,老婆都要跑了。”
“……”
五天前,港城證券易所門口發生了一起惡意綁架案,主謀方是港圈周家的勁敵。這幾年生意式微,原本想借近期剛結束的貿易項目扭轉局麵,隻是沒想到竹籃打水一場空。
那人極端失控下,綁了周京姝做籌碼。
周家大哥救妹心切,自然顧不上剛被賀明也拱手相讓的項目。可誰知賀明也父親橫一腳,一通越洋電話直接惹怒了綁匪。
對方直言要撕票。
賀境時從江北飛往港城的時候,賀明也剛剛將周京姝從險境中救出來,綁匪同時落網。
然而兩人剛到醫院,剩下那位網之魚混進人群,握著工刀直接朝賀明也刺去。
彼時賀明也已經失昏迷,那一刀下去隻恐怕得直中要害。場麵混,賀境時擋住的瞬間,工刀劃破他的黑襯。
那人下了死手,刀傷從肩胛骨至後腰,幾秒之間,賀境時的後背便糊滿鮮。
這幾天他忍著沒敢跟宋宜禾聯係,甚至連那幾條消息都是讓保鏢代發。
就怕在麵前出端倪。
賀境時沒想過宋宜禾會不會心疼他,隻是覺得兩人不在一起,讓這些嚇到。
隻不過沒想到居然有意外驚喜。
見賀明也不吭聲,賀境時鬆開樓梯欄桿,勉強直起:“大嫂一直沒來醫院看你?”
“沒話說就閉。”賀明也看他一眼,敷衍著補充了句,“你發燒那兩天來過。”
聞言,賀境時笑著抬眉。
賀明也沒什麽表:“是去看你的。”
被這話逗得實在想笑,可為了兄弟和睦,賀境時生生忍住,隻在眼尾泛出笑痕:“要我說也不能怪大嫂。沒嫁給你之前金尊玉貴,嫁給你之後先是被婆婆刁難,又是被綁架。”
“……”
“
綁架起因暫且不論。”賀境時頓了頓,“可綁匪要撕票,這終歸是大伯的責任。”
賀明也結滾:“有煙嗎?”
“都傷這樣了還煙。”賀境時慢騰騰地走到他跟前,輕推他一把,“回去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病房。
賀境時拉開屜,將煙盒遞給他,順勢坐在床沿:“大伯這次做的是真不地道。”
“不地道?”站在窗邊剛點燃煙的賀明也嗤笑了聲,“你見他什麽時候幹過人事兒?”
賀境時看向他的背影。
賀明也吐出煙圈,狹長的眸子瞇了瞇:“當年搞得蘇家破產,報應全落你頭上。如今他又來折騰我,看樣子是真想毀了這婚事。”
聽到前半句,賀境時眼底的緒稍退,脊背微弓,索然無味地耷拉下眼皮。
幾年前賀老爺子還在世,賀家大伯賀汀山被外派至澳洲開拓市場,明麵看上去是工作,可稍微了解些實的,基本都知道這是流放。
因為老爺子連臨終都不肯見他。
而他人在國外也不安分。
雖然集團執行人是賀明也,但實際掌權的卻是賀汀山,這幾年頻頻手總部大小事。
他利益當頭,一旦沒用就隻會斬斷割舍。
想到昨天聽說賀汀山要回國的消息,賀境時總有預,他應該不隻是為了港城這事。
想得神,賀境時忘了後背有傷,下意識往後靠去,尖銳的疼痛即時襲來。
“嘶。”
賀明也聽到靜看過來:“傷口疼?”
“沒,到了。”賀境時歎了口氣,“他這回要是真格,你怎麽辦?”
賀明也垂眼:“隨便吧。”
“行。”賀境時沒什麽大反應,順口道,“我最遲後天回江北。”
賀明也瞥他:“不要命了?”
賀境時一時好笑:“你救你老婆的時候,也沒見把我想要命這幾個字寫頭上啊。”
“……”
被他三言兩語惹得心煩,啪的一聲,賀明也將煙盒丟在桌上,麵無表地走出去。
賀境時哼笑,重新趴回床上。
拿起手機刷了刷,宋宜禾給他回複:【那你記得提前告訴我航班信息。】
賀境時迅速回了個“收到”。
放下手機,他半闔著眼簾盯著虛空出神,耳邊閃過賀明也不久前的那兩句話。
——“蘇家破產,報應全落你頭上。”
賀境時稍稍閉了下眼。
鬼使神差地,他隨意搭在側的左手了,無意識地緩慢過腰腹那道紋。
眼雖然看不出,可指腹剮蹭,卻能很清晰地知到那寸皮上的疤痕。厚厚一層凸起,拉鏈紋的中央,正好沿著痕跡攀附。
結微滾,賀境時將臉埋進枕頭裏。
隻餘下直的線。
-
另一邊。
宋宜禾收到賀境時的消息,躺在床上看著白到刺目的天花板,角弧度始終無法下。
在意識到自己並不想跟賀境時離婚後,宋宜禾的心裏豁亮不,發現此前所有原則似乎都在被推翻,許多細節也不停地往腦海裏鑽。
甚至聯想到,此前賀境時說的要和共同組建一個家的話,越想越覺得甜滋滋。
宋宜禾輾轉反側。
七八糟的思緒占據了睡意,直到接近淩晨一點,姍姍來遲的困倦才讓閉上眼。
或許是得知賀境時的歸期,之後兩天,宋宜禾的心莫名好了不。
隔天是工作日,賀境時一早將航班微信發給了。早上到辦公室,宋宜禾在件上搜了搜,發現從公司打車到機場正好是落地時間。
臨近下班,宋宜禾跟隨其他人的速度一起收拾東西,正要拉上拉鏈,看見包裏今早被隨手裝進去的一支口紅。
正好還有時間,宋宜禾簡單塗了一層。
見這樣,黎思甜詫異地眨了眨眼:“你這幾天怎麽怪怪的,跟你老公吵架了?”
“沒有。”麵對黎思甜,宋宜禾現在談論起賀境時隻覺得別扭,“他最近出差了。”
黎思甜拉長腔調哦了聲:“難怪呢。”
“……”宋宜禾有些不知所以,對著鏡子抿了抿,難得多問了句,“難怪什麽?”
“看樣子是今天出差結束?”
宋宜禾點點頭,而後隻聽黎思甜很輕地嘖嘖了兩聲:“難怪這會兒突然補個口紅。”
聽到這話,宋宜禾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可能因為被黎思甜提醒,潛意識裏,也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反應過度。
看著鏡子裏自己的臉,耳微熱。
裝好東西,宋宜禾忽然想到之前黎思甜提及結婚的事,順問了句:“上次我聽你說到要聯姻,最近你家裏是什麽意思?”
“不知道。”黎思甜擺擺手,很是隨緣,“哎呀反正不能嫁給喜歡的人,是誰都一樣嘍。”
想起在洗手間旁聽的那小截通話,宋宜禾略微有些不自在,但還是耐心安了句:“婚姻很重要,你不要委屈自己。”
黎思甜仰頭朝笑:“你。”
下了班,宋宜禾提前的車正好抵達。
在高架耽擱了會兒,等到機場的時候,航班已經準時落地,收到了賀境時的消息。
剛點開微信,胳膊忽然被撞了下。
手機也隨之落到了地上。
宋宜禾微微蹙眉,還沒來得及去撿,對方已經先一步幫拿起了手機:“抱歉我——”
悉的聲話音一頓,宋宜禾接過手機也跟著抬眼,看到麵前這人,愣了愣。
沈璃摘下墨鏡:“宋小姐?”
“好巧。”
“來機場接人?”
因為印象中沈璃與賀境時的關係,讓宋宜禾不知道該怎麽寒暄,笑了笑:“對的。我這邊趕時間,就先不跟您聊
了。”
“好啊。”沈璃重新抬起墨鏡(),又像是想到什麽¤()『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哎對,你是來接阿境吧?”
“……”
也知道嗎?
那一瞬間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宋宜禾隻覺到裏有些發苦,這些天因為時間流逝,從而逐漸變淡的濃厚鬱塞又重新浮上心頭。
宋宜禾難得不想接話,笑著點了點頭。
“聽說他前幾天在港城傷,不知道傷勢怎麽樣了。”沈璃笑得溫婉,“原本我們是想去看看他的,但最後被拒絕了。”
宋宜禾麵一僵,突然張:“傷?”
“你不知道嗎?”像是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沈璃掩了掩,“我真是……”
得到這個消息,宋宜禾的一顆心都提了上來,也顧不上對沈璃的那避離,忙追問:“怎麽會傷呢?嚴重嗎?”
“別太擔心,應該沒什麽的。”沈璃說,“我也沒想到他居然沒有告訴你,實在抱歉。”
宋宜禾一怔,張了張。
被沈璃這麽一提醒,才想起剛剛那些話裏的意思,大概是他的朋友們都清楚。
隻有被蒙在鼓裏罷了。
但宋宜禾能理解賀境時的想法,隻不過覺得從口中知道況這件事,實在讓人心悶。
手機震了聲,宋宜禾低頭看了眼。
是賀境時打來的電話。
一邊接通一邊對沈璃神抱歉地點點頭,然後朝另一端的出口走去:“你出來了嗎?”
“我還以為被鴿了。”賀境時悠悠道,“半天不見你蹤影,都擔心噩夢真了呢。”
宋宜禾隨口問:“什麽噩夢?”
“幾天不見,老婆在江北跟人跑了。”
“……”
賀境時這話的腔調聽起來懶懶散散的,卻又無端讓人覺得是在譴責,背景音嘈雜而喧囂,襯得他的聲音愈發好聽,像碎玉珠子。
被這聲突如其來的老婆紮了一下,宋宜禾腳步微頓,角不控地揚了揚。
宋宜禾不知道該怎麽接這話,想到他傷的事,岔開話題:“你傷了?”
“……誰告訴你的?”興許是沒料到居然會這麽直接的在電話裏追問,賀境時的嗓子略微發,“付衍說的?”
噢。
原來付衍也知道。
宋宜禾一邊胡思想,一邊分出思緒在機場出口張,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思都在電話裏的緣故,導致好像有些迷路。
四麵八方都是人流,宋宜禾眼花繚,於是心不在焉地順答:“沈璃告訴我的。”
賀境時:“你見過沈璃了?”
聽到這句話,宋宜禾忽然停下步子。
分明賀境時的語氣很平常,隻是順應的話接了一句,可不知道怎麽的,沈璃這兩個字從賀境時裏出來,宋宜禾覺得很不舒坦。
不久前還隻是悶悶的緒,此時變得抑鬱。
就
() 像四月份的雨季。()
漫長而,鋪天蓋地地遮住了宋宜禾因他回來而產生的喜悅,連帶著渾都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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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怎麽突然不說話。”
宋宜禾忍了忍,最終還是沒能抑製住那快要蔓延出的難過,覺得已經憋了這麽久,再憋下去會不了:“所以為什麽知道。”
為什麽沈璃都知道。
卻不知道。
這緒來得突兀又莫名其妙,話音一落,宋宜禾自己都覺得荒唐。可是沒辦法,就算拿賀境時怕擔心這個理由安,也不足以抵消。
宋宜禾垂眼:“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聽筒那邊的氣息微微停窒。
宋宜禾咬了咬,心髒像被一隻手狠狠收,有些呼吸不暢,抿著繃住的線,深吸口氣:“算了。你現在在哪兒,我——”
話沒說完,右肩忽然被輕拍了下。
宋宜禾舉著手機,下意識右轉回頭,後空無一人。可左邊卻猝不及防地襲來溫熱,以及那消失許久的薄荷檸檬味。
鼻息微,宋宜禾心跳了一拍。
著耳朵的手機裏傳來賀境時帶著笑的話,與左側另一道沒有電流的聲音高度重合。
“為什麽要算了?”
下一秒,宋宜禾後退著左轉。
幾乎同一時刻,腰間落下那抹悉的溫度,重重一攬,反方向徑直撞對方懷裏。
隻有偏轉的視野中,出現了賀境時的臉。
兩人間的距離徹底被拉近。
宋宜禾的額角蹭過賀境時的下頜,他此時稍稍彎著腰,腦袋稍偏,與同樣舉著手機。鼻梁高,眼角眉梢都著矜貴意氣。
到他的呼吸,宋宜禾眼眶一熱。
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就隻見賀境時的目掃過的臉,而後雙眼,角挑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我沒有私下跟沈璃有過聯係。”
“……”
“不告訴你是害怕嚇到你。”
“……”
“以及,”賀境時耐心解釋完所有問題,才饒有興致地抬了抬眉,“宋宜禾,你在吃醋。”
心髒一,下意識反駁:“我沒唔……”
後半截話被堵在齒間。
賀境時的帶著病態的白,有些幹燥,吻過來的時候,宋宜禾甚至能到起皮的痕跡。
但是依舊很。
這個吻隻有短暫的兩三秒,對時隔幾天沒有見麵的兩人而言,卻仿若已經地久天長。
賀境時很快從的上撤離。
而後視線寸寸劃過宋宜禾的表,這次他笑的像隻得逞的大灰狼,清朗俊俏的眉目間難得出一意,篤定道:
“你就是在吃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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