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清慈愣住。

    反應過來時，手上的白犬已經到了沈確懷裏，自己的手卻被他在手心中，對著從門外照進來的夕餘暉細細打量。

    蔥白玉指纖纖，因為常年握筆，中指指腹帶著一層薄薄的繭子，掌心卻布痕。

    那是……昨日被碎的瓷瓶碎片劃到的，南蠻三年，大大小小的傷都過，隻是被劃破手指而已，薑清慈並沒將其當一回事，是以隻是簡單清洗了下。

    方才在攝政王府時連阿娘都沒注意到，竟然會被沈確發現。

    低頭，冷不防撞進一雙瀲灩的眼眸，眼角低垂，黑的，澄明熠亮，像初生的小，布滿無辜和擔憂。

    “陛下，人計對臣沒有用。”薑清慈腦中又浮現那太監的死狀，垂眸淡定地回手，後退兩步轉將門帶上，然後回到他麵前，平靜道，“您有話直說便好。”

    “這都瞞不過薑卿呢。”

    沈確倏然角輕揚，眼尾挑起，嗜著笑，哪裏還有半點兒剛才做出來的無辜純良樣兒？

    左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著白犬的狗頭，右手手肘在桌上，撐著腦袋，語調輕快，“過幾日陳將軍領兵鎮守碎葉城，聰慧如薑卿，應當也有法子幫朕個人進去吧？”

    薑清慈心頭微震，小皇帝年紀不大，野心倒是不小。

    隻是軍事大權並不在手上。

    顧宴禮這個人又謹慎得要命，軍隊裏進去隻蚊子都要被嚴查祖上十八代，很想說沒有法子。

    但是不能。

    “有的。”

    “還是薑卿可靠，那朕就等薑卿的好消息了。”年帝王笑得眉眼彎彎，抱著狗起要走。

    薑清慈心想著總算能把這尊大佛給送走了，也跟著去送，沈確似乎是想到什麽，人到門前又猛地轉，從袖中拿出來團東西。

    薑清慈連忙剎住步子，才沒讓自己繼罵完上司被抓包後又撞上上司。

    但待看清楚沈確手上的東西時，薑清慈瞬間漲紅了臉，又又惱，渾都在發抖。

    那是的肚兜。

    分明已經故意將那日的一場荒唐拋之腦後，這人卻又舊事重提。

    “薑卿那日走得急，有東西落在了昭華殿。”沈確瞄著漲紅的臉，紅得發燙的耳垂，結滾，眼眸暗暗，興味盎然地了畔，將東西塞還給，“朕洗幹淨了，今日上門，順便還給薑卿。”

    薑清慈藏在袖中的手了又鬆開，遲遲沒接，地上黃犬似乎是了，嗷嗚嗷嗚地繞著的腳邊跑。

    見不，沈確訝然，又複收手將那團東西展開在眼前來看，眼神無辜：“是朕記錯了嗎？不是薑卿的嗎？”

    青繡青竹的圖紋剛呈現在眼前，立刻就被一隻手奪去。

    薑清慈攥著肚兜一團，皮笑不笑：“陛下慢走，臣不送了。”

    天殺的沈確！

    顧宴禮當初選他做傀儡皇帝的時候，怎麽就一時腦給同意了？現在倒好，給自己挖了一個坑又接著一個坑。

    目送著沈確離去，薑清慈將東西一把火燒了，讓下人打來水給三遍經書洗了個澡，又想到應了沈確的事，回到桌前寫了封信讓人送了出去，而後才坐回到桌前開始抄經書。

    要抄的東西並不算多，從前顧宴禮犯了錯惹得老王爺生氣，被罰抄的經書，都是代筆的，久而久之，再晦難懂的經書，也都能完整一字不落地背了下來，落筆也日漸嫻。

    隻不過畢竟是三年沒了，好多東西都忘得七零八落，再撿起來，有些難，又加上握筆時牽著手上的傷口裂開，作痛，抄起來磕磕絆絆的，以往隻用兩個時辰能完的任務，今日卻用了整整一個晚上。

    東方天即亮，薑清慈簡單洗漱後，在下人的服侍下用了早膳，就親自又去了趟攝政王府，將抄好的經書給劉伯：“勞煩劉伯替我轉給王爺。”

    “大人，您還是自己給王爺吧。”劉伯一臉為難，小聲道，“昨日王爺送走宋小姐後，就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他代下來，今日您若是來了，讓您去見他。”

    劉伯這樣說，薑清慈便知道今日顧宴禮這個黴頭，自己是躲不過了。

    “不過大人，您也別擔心。”劉伯領著進門，小聲安道，“您和王爺素來親近，他不會為難您的。”

    大抵是劉伯自己也覺得心虛，說到後麵聲音就越發的微不可察。

    薑清慈了手中的經卷，神如常地岔開話題問了他些家常事兒。

    顧宴禮在書房，書通傳片刻，便引著薑清慈推門進去。

    一進門便迎麵甩過來份奏折，“啪”跌在腳邊，但凡角度錯開一點兒，就要落在薑清慈的腦袋上。

    房氣低沉，書打了個冷戰，給薑清慈了個“自求多福”的眼神便先溜之大吉，“吱呀”一聲將門帶上。

    薑清慈彎腰撿起腳邊的那份奏折，連同自己帶來的經卷一同放在書桌前，然後便安安靜靜地垂首站到一旁。

    他不問，不說。

    安靜得出奇。

    顧宴禮對的反常忍不住皺眉，將方才那一卷扔到麵前：“看看。”

    薑清慈這才不不慢地攤開那一份奏折，飛速從頭瞄到尾，看了個大概。

    奏折是右相上書的，大致容很簡單，無非是陳將軍陳飛即將出關，卻被人參了一本，指責其克扣軍餉，中飽私囊。

    “有什麽想說的？”

    薑清慈垂了垂眸，將奏折重新遞還給他，神淡淡：“臣不敢妄言。”

    顧宴禮被這幅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氣到了，冷笑：“明哲保？還是因為本王昨日罰你而置氣？薑清慈，你如果在南蠻三年隻學會了這些，本王不介意放你回去再多學幾年！”

    “臣不敢。”

    強權人，薑清慈隻得打起來神，“宋小姐與您好，不日便結秦晉之好，是件喜事。宋丞相為人正直，今日這事，想必也隻是公私分明，不是故意同您過不去。”

    “那你是覺得，本王選人的眼有問題？”

    “臣不敢。”

    陳飛是顧宴禮一手提拔起來的，說起來，他和顧宴禮、薑清慈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彼此也算知知底。

    薑清慈抿抿，不疾不徐地回道：“這件事也許是有誤會，不妨派人去查查清楚，給宋丞相一個代，也還陳將軍一個清白。”

    顧宴禮冷眸盯著，修長的指節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在桌麵上，等著的下文。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以防傷了陳將軍的心，臣以為，可以先將折子按下不表，暗中派幾個人去軍營裏暗中調查。”

    “至於宋丞相那裏，臣明日會去拜訪，就昨日嚇到宋小姐登門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