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淑說罷，旁邊那周大人正當氣頭上，也沒細看來人是誰，張口就道：「哪個賤-人敢在本大人跟前放肆！」一壁說著，便手向著季淑上搡過去，匆忙間掃一眼，罵道：「莫非又是這戲子的相好？」

說話間，旁邊有人閃而出，默不作聲地將周大人的手腕用力攥住，向著旁邊一轉。周大人吃痛，愈發高聲道：「真箇是反了！來人！給我把這群賤民拿下，打死不計！」

季淑出聲之時，地上祈卿若有所覺，便睜眼看向此。季淑也一直都盯著祈卿看，卻見他倒在地上，一襲月白長上斑斑的都是跡，那張人面桃花般的臉上也帶著傷痕，角還流著，兩人四目相對瞬間，祈卿的眼中頓時水汽氤氳，似將落淚。

季淑著他這個模樣，一時大為心疼。

就算自詡跟祈卿沒什麼，但畢竟彼此是見過的說過的，祈卿又是這樣的人，就好像看見絕花兒被一腳踩泥濘一般，讓人有種慘不忍睹、於心不忍的覺。

季淑只顧看著祈卿，卻沒留心旁側的周大人，幸好那救助之人的快，季淑收回目那及時護在邊之人一看，卻見竟然是個意外之人，楚昭！

楚昭將周大人撇出去便撒了手，著季淑低聲問道：「夫人無事麼？」季淑搖搖頭，正想邁步往祈卿跟前走，卻被人從後面拉住手腕。

季淑站立不穩，向後一倒，楚昭本是要出手的，見季淑後那人，便也停了手，後退出去。

季淑回頭一看，卻見來的竟是花醒言，當下季淑也慢了掙扎，微微靠在花醒言上，道：「爹……爹爹。」卻見花醒言一張溫和的臉上如帶寒霜。

此刻那周大人站穩了子，正滿口污言穢語的說，一邊指揮惡奴家人上前拿人，忽地一眼看到花醒言，頓時如在羊群之中見到一隻虎狼般的，呆若木，不知所措。

花醒言將季淑擁在懷中，說道：「周大人，好久不見了。」仍舊是一副似笑非笑之態，雙眸之中卻出冷意。

周大人額上的冷汗涔涔而出，看看季淑，又看看花醒言，說道：「相……相爺！」

花醒言慢慢說道：「我許久不曾回京，還以為周大人不認得了。」

周大人手抹汗，急急將周遭惡奴揮退，上前行禮，狼狽不堪，道：「相爺恕罪，下一時未曾留心，原來這位……這位是……」

花醒言看看季淑，道：「正是小。」

周大人懊悔非常，急忙說道：「下有眼不識泰山，沒認出是花小姐、上夫人。」

花醒言一笑，說道：「周大人可知我平生最恨什麼？」

周大人戰慄不能言。花醒言說道：「我最恨的，就是有人欺負我的孩兒。」

周大人說道：「下知錯，下……」

花醒言他，道：「何必如此？如今你家的孩兒在後宮正得寵，你眼高於頂不把人放在眼裏也是有的。」

周大人咬了咬牙，說道：「相爺，方才真箇是下一時眼拙，未曾留意，下願向小姐道歉。」

花醒言道：「那倒不必了。」

周大人遲疑片刻，道：「相爺？」

花醒言說道：「方才若不是有人出手相救，你的手已經到我兒上了。」

周大人臉慘白，道：「相爺……你……你是說……」

花醒言微笑如昔，道：「周大人捨得捨不得呢？」

周大人看向自己的右手，渾抖片刻，說道：「相爺，你若要我賠罪，我便賠罪是了，我又並非故意為之，相爺何必……何必咄咄人，非要……非要……」

花醒言道：「那你就是不答應了？」

周大人遲疑片刻，終於說道：「相爺，你再怎麼……也不能如此、如此過分……下雖然……」

花醒言笑道：「我早說，如今慧妃娘娘正當寵呢，你這當人爹爹的，說話自然也要氣三分，讓我給周大人指條路，你即刻回去，進宮向娘娘求救，慧妃娘娘在皇上跟前吹一吹風，你必然是無事，不但無事，皇上寵心切，或許還會責罰於我呢。」

周大人目閃爍，最終咬牙說道：「下……下……先行告退。」花醒言道：「不送，好走。」周大人帶著一眾十數個人，急沖沖，闖出人群而去。

季淑道：「爹爹……」花醒言輕拍肩頭，道：「方才嚇到了麼？是爹爹一時大意了，差點給那混賬東西傷了你，你也是，怎地下轎也不先人知會一聲兒？」

季淑方才靜靜聽他同周大人說話，簡直心花怒放，此刻便握了握花醒言的手，說道：「我一時著急忘了，有爹爹在，我什麼也不怕。」

花醒言微笑說道：「嗯……你先回轎子去。」

季淑一怔，回頭看祈卿，卻見楚昭跟蓮三爺一左一右已經扶了卿起。

季淑遲疑瞬間，花醒言道：「乖，回去吧，剩下的為父替你置。」

季淑不知花醒言有何打算，也不知怎麼說，只好斷斷續續道：「爹爹，那人、那人……很是可憐……」

花醒言知道說的是祈卿，點頭便道：「我知道，你放心……爹爹知道如何置。」

季淑可憐兮兮看他，道：「爹爹，……我不要他有事的。」

花醒言一笑，道：「你當爹爹會吃人麼？會看不出你擔憂他之意？好啦，去吧，休要站久了，白白便宜那些閑看之人。」

季淑才一笑，說道：「那我先回去等爹爹。」

花醒言道：「去罷。」旁邊兩個丫鬟急忙上前相扶，季淑轉，卻又看向祈卿，卻見他雙眉微蹙，臉頰上一滴淚混著，緩緩落下。

季淑腳步一頓，又看向花醒言，終於狠心迴轉頭去，重進了轎子。

季淑了轎子，心中想道：「方才他跟那個姓周的說話中大有意思，他分明是惱恨那姓周的，怪他差點到我，他們說話里的含義難道是……可是為何又指點那姓周的去跟什麼慧妃娘娘求救呢？」

季淑想不通花醒言作何打算，就地掀起轎簾子一角往外看，卻見那邊花醒言正不知對祈卿一干人說什麼。

先頭自季淑了轎子，花醒言走到祈卿旁，仔仔細細將那張臉打量了一遍，才笑道：「果然是個絕的人兒。」

祈卿雙眸一閉，心俱傷，淚滾滾落下，便將頭撇到一邊兒去。

花醒言道：「此地不是你久留之，城南金華道上有我的一偏宅，我會命人送你去那邊暫時安。」

祈卿一呆，轉頭看向花醒言。蓮三爺在旁說道：「相……相爺，這是為何？」花醒言掃他一眼，淡淡同祈卿說道：「去與不去，都在你，我只是不想淑兒傷心。」

祈卿怔怔看著花醒言，便離開蓮三爺跟楚昭，自己勉強站住腳，微微行了個禮，說道：「多謝……相爺關照。」

花醒言一笑，說道：「我會命人帶你前去，你好生在那邊安歇養傷便是了。」他說罷了，便轉，將走的瞬間又看向楚昭，問道：「你是？」

楚昭垂頭說道：「我是上家的下仆，名喚楚昭。」

花醒言念道：「楚昭？……嗯，好。」點點頭，邁步自去了。

三人在原地站著，見花醒言先走到季淑轎子跟前，不知說了幾句什麼，然後兩頂轎子重新抬起，往前而去。

蓮三爺看向祈卿，說道：「師兄……人人都說這花相爺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兒，他又從來不曾跟我們有際，為何會如此好心讓你去他的別院？師兄……還是不要去的好。」

祈卿說道：「不必多想了，我已經答應了他。」

楚昭說道：「卿，我們相送你過去。」祈卿點點頭，說道：「多謝。」

此刻有個花醒言的隨從之人便過來，行禮說道，「我是相爺邊兒的長隨，帶小哥去相爺別院安歇，我看小哥傷的恁般重，是以方才已經了頂轎子，請稍候便走。」

三人面面相覷，見他不卑不，事穩妥，果真不愧是花醒言邊兒的人。祈卿便說道：「有勞長隨哥哥了。」

季淑人在轎子中，無法問花醒言究竟是怎麼置祈卿之事的，一路提心弔膽回到相府，下了轎子，前頭花醒言便站定了腳等候，季淑快走了幾步，到花醒言邊兒，便將他的手臂抱住，著他悉的臉，狗地喚道：「爹爹。」

花醒言一笑，道：「先前除了有求於我的時候，也不見你這般親熱，怎麼忽然之間變了恁般多？」季淑道：「爹……爹爹你離開那麼多日子，難道還不許我想一想麼？」

花醒言拍拍的手，說道：「淑兒……唉，進去再說。」同進了府，一路往裏面走，到了堂，花醒言把丫鬟們揮退了，先將季淑細細看了一陣兒，才用力抱住，說道：「淑兒無事就好了……先頭上直那混賬東西命人傳信給我，真真把我嚇壞了。」想到當時痛心徹骨之狀，很是心酸。

季淑探手自花醒言腰間探過去，便將他抱住，道：「爹爹，我沒事的……」

花醒言雙眉蹙起，眼卻驟然紅了，說道：「淑兒不知道……你就爹爹的心頭，你若是沒了……」忍來忍去，終究落下淚來，卻不願給季淑看到，只說道：「爹爹在回來路上，一直求菩薩神佛護佑，讓淑兒你是無事的，可是……那信斬釘截鐵，爹爹無奈，只好跟菩薩祈禱，若是能讓淑兒活轉過來，爹爹願意以自己命換淑兒的命。」

季淑子大抖，淚珠滾滾落下，失聲道：「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