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小心翼翼地側首，凝向：“夫人……”

    酈踩著地上零落的枯木枝，垂下眼。

    今日是庶妹的生辰。

    酈想起有一年母親重病，請了許多大夫都治不好。心中憂慮母親，想與父親去佛寺裏為母親求個平安。可那時父親總是以公務繁忙為由，說自己不開。

    若沒有記錯，當年要去的佛廟，距酈家不過一刻鍾的腳程。而今日庶妹生辰，父親卻向衙上告了假、特意出一日時間來，陪著庶母與庶妹來到這離酈家甚遠的國恩寺。

    說不羨慕、不難過，那定然是假的。

    樹枝上似有積霜，冷風簌簌一吹，霜粒子便飛撲撲落下來，墜在微的眼睫上。

    “夫人，我們要不要前去打聲招呼？”

    酈目頓住，片刻之後，搖搖頭。

    此此景，隻覺得自己像一個狼狽不堪的局外人，一時竟不大敢上前去與父親相認。

    害怕與他們撞見。

    在此不遠，有一座廢棄了的涼亭。

    “我乏了，去涼亭裏歇會兒罷。”

    見這麽說，玉霜也隻好低低地應了一聲。隨著夫人走至涼亭裏，亭前恰好有一棵壯的樹。酈出手、拉著玉霜坐下來，山風徐徐，有幾分局促不安地躲在樹幹之後，觀察著山腰那邊的向。

    避開他們，等他們下了山，自己再上去吧。

    酈如是想。

    山間時有幽冷的寒風，著瘦小的子，坐在廢棄的涼亭裏。每當冷風一襲來，便凍得直提領。沒一陣兒，酈的臉頰便被風吹得紅了，一雙耳朵也通紅通紅，好似用刀輕輕一切，這一對兒便要如此掉下來。

    夫人都在這裏一言不發地凍，玉霜見狀，更是不敢多言，也陪著在這涼亭間候著。

    不知過了多久。

    就在將要待不住的時候，那一行人終於自半山腰走下山。

    見他們走過來，酈攥了玉霜的袖子，側了側。

    即便相隔甚遠，可就在肩而過的那一剎那，的雙肩還是忍不住地了。

    耳邊飄來庶妹歡喜的聲音：

    “阿爹，阿娘，方才兒在國恩寺許的願，當真都能實現嗎？”

    “那是自然。神佛在上，心誠則靈。這國恩寺的神靈們一定會保佑我們綾兒平安健康，再覓得一位如意郎君。”

    父親出手，寵溺地了庶妹的腦袋。後者瞇著眼，笑得一臉俏與滿足。

    “阿爹，兒晚上想去放河燈，你與阿娘陪陪兒，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一行人的聲音終於飄遠了。

    “夫人。”

    “……”

    “夫人？”

    “……”

    玉霜喚了好幾聲，酈這才終於緩過神。

    的臉頰凍得通紅，雙泛著幹裂的白。回過神思，酈抬眼看了看天，原來不知不覺，竟快到了黃昏。

    “玉霜，我們上山罷。”

    “是……”

    吸了吸鼻子，了凍得通紅的手，自涼亭間站起、朝著半山腰走去。

    這是第一次來到國恩寺。

    這裏的寺廟果真與京中旁的寺廟不同，許是坐落在萬恩山中的緣故，這裏的一切都顯得分外寂寥，也分外神肅穆。

    時至黃昏，前來奉香的人很。

    酈此番前來，也是借口來山上奉一炷香、求一求子嗣。

    擔心被玉霜瞧見自己去見了智圓大師，酈尋了個借口，將對方支開。

    “我的玉鐲好似掉在涼亭那裏了，玉霜，你替我去尋一尋。”

    這小丫頭心思單純，不疑有他。

    見四下再無旁人，酈心中惦念著沈蘭蘅的話，一個人去見了智圓大師。

    對方正在團上打坐，聽著掀簾聲，竟連眼睛抬都不抬一下。於他前是一盞孤寂的青燈，還不等酈開口詢問，對方竟直接道：

    “這位施主，請您快些離去罷。貧僧這裏沒有施主您想要找的東西。”

    聞言，酈不由得一怔，下意識問道：“大師知道我是誰？”

    對方雙手合十，對著眼前的蓮花寶座拜了一拜。

    “鎮國公府，沈家二公子的夫人，酈酈施主。”

    分毫不差。

    酈在心底驚了一驚。

    輕霧彌漫，佛香陣陣，前胡須花白的老者也終於睜開眼。

    二人對視的第一眼，酈隻覺得一顆心忽然怦怦跳了一跳，對方的眼神沉寂，像是一片不見邊際的海，平靜海麵下卻洶湧著世人無法察覺的微瀾。

    酈被那眼神所震撼到，不也跟著他雙手合十，朝菩薩香恭敬地一拜。然，就在開口時，對方卻仍道：

    “恕貧僧無法解答施主的問題，還施主請回。再等上時，雪便要下大了。”

    今早來時，車窗外的天便是沉沉的。

    見智圓大師下了逐客令，也不好再繼續糾纏，隻是臨走之時，對方忽然高深莫測地看了一眼。那眼神酈看不大懂，隻能循著他的話撐起傘，朝國恩寺外走去。

    庭院裏果真下起了雪。

    不過轉瞬之間，原本輕悠悠的雪粒子瞬時變了一片片鵝，自天際簌簌飛下。原本昏黃的霞霎時跳雲層，眼前變一片幽深的烏黑，酈抓了傘柄，獨於這荒山野嶺之間，忽然到幾分害怕。

    玉霜這丫頭不知到何去了，還沒有回來。

    雪越下越大。

    天也越來越黑。

    黑到逐漸看不清前行的路。

    此不比山下，山路崎嶇，更沒有燈火作為照應。雪片簌簌飄下，將酈的傘簷得愈發低垂。不等將手中的傘柄重新撐起來，迎麵撲來一道冷的狂風。那風勢來得萬分兇猛，拍打在酈上，直接將手中擋雪的傘打翻！

    嚇得了兩聲，傘柄就這般手，撲通通地隨風滾下，一頭栽到懸崖之下。

    所幸及時止住腳步，隻差一瞬，就隻差一瞬，也要隨著那把傘跌落懸崖、摔得碎骨！！

    不。

    即便止住了腳步，困在這裏一整夜，也是會死的。

    會被凍死，被死，山上風雨侵蝕，會被橫空掉下來的怪石砸死。

    不，不能困在這裏，不能死。

    還沒有救宋識音，還沒有帶母親過上好日子，更沒有搞清楚沈頃上究竟藏著何種。

    必須往前走，必須冒著這風雨，走出去。

    冷冰冰的雪片，化作鋒利的刀刃，似乎要將的臉頰劃爛！

    酈就這樣，艱難地往前走著，可眼前太黑太黑，這風雪著實太大了。雪水淋落在地，稍有不慎便會打，如若當真死了，如若今日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