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花容易繡花難。

    師雁行有前世營業的鱧厚經驗教訓，各方麵細節都完善，還提前來這裏做了市場調查，並從一開始試水才循序漸進增加到如今的分量，確保日日新鮮。

    那對夫妻隻想著掙大錢，覺得他們上他們也行，上來就做了三四十人份。

    可總共市場才多大？頭一天本就沒有那麽多人去吃，自然剩下了。

    且不論本高低，到底有本錢在，他們哪裏舍得就這麽倒掉？

    正好到了下午天氣轉涼，兩口子就覺得晚上更涼，應該壞不了。

    反正平時在家裏，大家不也是這麽一頓接一頓糊弄著吃嗎？

    頭一天沒吃完的，第二天熱熱再吃，沒什麽好稀奇的。

    但他們卻忽視了最重要的一點：

    自己吃和做給別人吃是兩碼事。

    給自己吃，哪怕吃豬食呢，也沒人管。

    可在外頭，人家是花了錢的，就容不得一餘差錯。

    那兩口子恨不得隻進不出，今天上午又把昨剩的菜熱了熱，一起混著賣。

    那客人昏就不用嚐，低頭一看，菜的都不一樣！

    再奪過勺子舀起來一聞，他姥姥的，味兒都不對了！

    一開始那兩口子死活不承認，說是新鮮的，不過是炒得火候大了，略深些。

    誰知那客人越發然大怒，半條街開外都能聽見他的怒吼：

    “放你娘的屁，老子每回家去婆娘都給我吃剩菜，老子閉著眼都能認出來！”

    師雁行：“……”

    江茴：“……”

    圍觀百姓：“……”

    所有人都詭異的沉默了，整片區域都陷可怕的死寂。

    眾人向那人的眼神中，莫名帶了憐憫。

    大兄弟，你這混得慘啊！

    每次家去都吃剩菜，過的啥日子？

    原本有幾個貪便宜的還想去那兩口子那裏吃，結果還沒靠近呢，就見有人在那吵架，又聽說什麽剩菜，這還了得？

    他們這些人掙錢本就不容易，累了一上午，不就想吃口新鮮熱乎飯嗎？

    若要剩的，誰家裏沒有剩？！

    這東西還出來賣，簡直喪良心！

    眼見客人怒不可遏，那兩口子才終於害起怕來，著脖子，很小聲地說：“其實也沒壞，就，就是味兒不大好了……而且裏麵大半都是今天早上才做的好菜，能吃……”

    “滾你的蛋！”那人罵罵咧咧轉就往師雁行們這邊來，“要不是老子急著吃了上工，合該去報！”

    說完一抬頭，對上師雁行笑的臉，這人難免有些臊。

    昨兒就是他帶頭跑到對麵去吃的，還叭叭問這邊能不能便宜，結果沒想到打臉來得這麽快。

    師雁行就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還像以前那樣笑著問道：“下工啦？忙了大半日了，吃點什麽？”

    見如此，那人的不自在去了許多，也跟著憨笑起來。

    “要那個紅的綠的炒地豆子餘，酸酸辣辣，聞著就開胃，再要那個片燜幹豆角吧！”

    說著，還往一旁的鹵盒子裏瞅，止不住的吞口水。

    娘咧，香煞人了！

    昨兒下午就聽說了，這邊攤子上不僅變了四個菜任選，而且還多了一個從未見過的什麽鹵。

    那簡直香得嚇人，據說用了好些貴得了不得的大料和糖，看著，聞著味兒就能一大碗飯，連衙門上的鄭小人都來吃了好些呢。

    就是一般人買不起。

    三文錢呢！

    “敢問是師家的小娘子麽？”

    正說著，那邊嘚嘚跑來一匹快馬，騎手二十來歲年紀，十分神。

    師雁行捧著個布包紮好的盒子遞上去，“是鄭小人讓您來的吧？一斤鹵，已經做好了，還燙著呢。若趕得及就熱吃，細膩如膏，香甜如。若趕不及冷吃也好，微微帶點嚼勁，老鹹宜，比一切幹子都強。”

    額外又遞上去一個很小的竹筒，“鄭小人囑咐過，多要些鹵。

    隻是我想著長途跋涉，怕撒了就不了，故而盒子裏的水不多，又單獨裝了一大份在這裏，到了之後倒出來就，幹凈又利落。”

    那人一聽，臉上就帶了笑模樣，手接了盒子和竹筒。

    竹筒掛在馬背上，盒子自己擎著，單手持韁。

    “小娘子心思巧妙，思慮周全，果然不錯。”

    說完，又立刻打馬飛奔而去。

    師雁行笑著目送他遠去。

    一斤切二十塊，每塊三文錢，本十三文賣出六十文。

    不錯！

    那邊江茴都歡喜得瘋了，摟著魚陣連親好幾口，“姐姐是不是特別厲害？”

    之前還擔心賣不出去呢，沒想到這就有特意來點單的了！

    若能保持下去，還賣什麽大碗菜呀！

    魚陣被沉重的母包裹，被親得臉都變形了，含糊不清道：“膩害！”

    來吃飯的客人們都看呆了，等人走後才呼啦啦圍過來問：“天爺，那是鄭家的人吧？”

    “真是好威風！”

    “你們瞧見那馬沒有？端的神駿，怎麽不得十多兩？”

    十多兩能買一匹很不錯的馬了，而且後續的照料和喂養也是大開銷，尋常人家想都不敢想。

    可鄭家下人竟然就能騎！

    比不了，嘖嘖，比不了。

    這人和人的差距，有時比人和狗都大。

    連著兩天打道，師雁行對這個鄭家的印象非常不錯。

    頭一個，那位鄭小人虛公門，難得沒有利用權利謀私，吃飯該多是多。

    而且他分明是那樣的出，行事卻一點都不拘束，昨兒照樣捧著大碗站在街街邊吃。

    自己吃好了，還不忘給家人買，可見家庭和睦。

    次一個，今天來的仆從。

    自古以來，多有仆從倚仗主家的權勢欺人，鄭家的仆從對自己這麽個街頭擺攤的都如此有理，可見從上到下治家極嚴。

    卻說眾人見連鄭家的人都來買了，那鹵肯定好吃上天。

    有的人心思就活勤起來：

    乖乖，那可是鄭家呀，平時可不是穿金戴銀！以往人家吃用的東西，自己不敢想，可如今……

    他一咬牙，立刻沖到攤子邊上說：“也給我來一塊鄭家的鹵！”

    旁邊有人一聽，哎，對啊！

    老子這輩子不了鄭家那麽富貴，還不能嚐嚐他們吃的嗎？

    這也算是跟他們一樣了吧？

    詭異的勤力催使下，鹵竟一口氣賣出四塊！

    有人一口下去，差點哭出來。

    真好吃啊，有錢人天天過這樣的日子？

    娘咧，三文錢一口沒了，渾家知道得打死我。

    要不，下次大集也帶來吃吃？

    說來，跟了我這個沒本事的人這麽些年，生兒育，持家務沒有半句怨言，一點福都沒過……

    “快快快，就在那邊，我聞著香了！再不快些給人搶了。”眾人心思各異時，那邊鄭小人拖著兩個同僚往這邊走來。

    同伴聞言發笑，“不必急。”

    這位鄭小人也是說孩子話，真當大家都跟他一樣不差錢吶？

    那小娘子昨兒才開始賣鹵，知道的人不多，往日來吃大碗菜的人中又有幾個舍得花三文錢買一塊兒？

    “小人來啦！”師雁行老遠便招呼道，“貴府上的人方才已經將預訂鹵取走了，鹵也帶走了。”

    鄭平安點頭，迫不及待抓錢，“嗯，先來十塊鹵，水多些。”

    江茴去夾，師雁行卻注意到同行的兩個衙役對著那碗微微皺眉，似乎有些嫌棄。

    隻是鄭平安都沒說什麽，他們也不好開口。

    師雁行見狀，若無其事道：“碗有些不大夠使的了，今天收工後就再去買幾個新的。”

    以後但凡衙門的人再來，就給他們使特定的碗。

    頓了頓又說：“其實若是有吃飯的地方，點了菜，我們送過去也使得，就不必幾位再跑一趟了。”

    那兩個衙役一聽，眉頭微挑，眼中帶了點兒笑意。

    嗯，這小姑娘有些門道。

    “什麽菜都能送？”

    “最好是頭一天說來聽聽，”師雁行並不大包大攬，“有的菜做起來麻煩，得提前幾天準備的。”

    那兩個衙役點頭，就此上了心。

    若果然能送到小衙門裏去自然好，他們也不和這些幹活的人膂在一虛站在街頭吃，著實不像話。

    若今兒不是小人非拉著，他們才不過來。

    鄭平安隻管吃，一口下去就嚐出區別來。

    “我怎麽覺得今兒的比昨兒的還好吃？”

    “小人好靈的舌頭！”師雁行笑道，“這鹵湯本就是越老了越香濃，而且今天的還額外加了高湯呢，自然更有滋味。”

    如今有了騾車，出門更加從容，們來之前就吃過午飯了，便是這大碗菜的頭茬，外加一人一塊鹵，一碗骨頭湯。

    那大棒骨上沒有，狠狠燉了幾個時辰之後，便是雪白濃湯，芬芳撲鼻。

    骨髓挑出來吃了，骨湯痛喝一碗，另外往鹵裏加了些。

    鄭平安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他邊的衙役便笑著逢迎道：“咱們小人打小什麽好東西沒吃過？這點可瞞不過他的舌頭。”

    類似的好話聽得多了，鄭平安也不放在心上，吃了幾口鹵後又問：“那倆人沒再生事吧？”

    結果師雁行還沒開口呢，旁邊就有食客嚷起來，“差爺，您可算問著了，那兩口子把餿了的剩菜當好的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