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真是有膽有識！

先不說韓度所謂的軍令狀，本來就沒有的事。

就算是韓度真的立下軍令狀，那些人難道就不能腦子想想，“韓度要是沒有把握的話，他會立軍令狀嗎？”

可惜他們沒有去深思考，或者說那些人都是沒腦子。

他們被朱元璋的腥威名給嚇住了，一時之間魂不守舍，拼命掙扎著想要茍且生，那里還會仔細的思考？

這些人，其實就是曹孟德所鄙視的那種人，“見小利而忘命，做大事而惜。”

和這種人一起共事，不被他們害死，都會被他們拖累。

因此，韓度見大度的放任他們離去，甚至還答應他們將他們平調離開。

圍著此人看了又看，轉了兩圈，韓度站定問道，“你什麼名字？”

“下熊蒔。”

韓度此時才有心仔細去觀察熊蒔，像曹正那些人本來就是要被韓度給攆出去的，本就沒有被他放在眼里。

熊蒔年紀要比韓度大的多，恐怕接近四十歲了。濃眉大眼，深厚，給人一種五大三的覺，沒有一般文的那種袂飄飄的清瘦。像武將，多過像文。

可就是這麼一個五大三的人，卻偏偏有著玲瓏心思，以及臨危不懼的膽魄。

“好吧，既然你愿意留下，本也不會拒絕。”

韓度點點頭開口，收斂一下臉上的表，語氣平靜的和熊蒔說道：“希你能用心辦事，否則是什麼后果，本不想再提醒你一遍。”

“下一定盡心用命，幫助大人把新寶鈔制作出來。”熊蒔說的斬釘截鐵，哪怕是失敗了被決他也不惜此。

熊蒔已經三十七歲了，他的兒子都沒有比韓度小幾歲。他可不像韓度那樣聰明過人，年紀輕輕便中舉。

熊蒔是舉薦。

洪武初期的時候，天下剛剛經歷戰，百廢待興。但是能夠讀書寫字的人卻是之又，那時候別說是開科考試了，哪怕是把所有的讀書人全都抓來做，那也不夠。

沒有足夠的讀書人當怎麼辦？老朱便想到了舉薦為這個辦法，以彌補朝廷員的空缺。也就是各鄉各縣可以向朝廷舉薦當地的孝廉之士，朝廷便給這些人任命職。

當然，這些任命的職普遍都是從九品的小。

舉孝廉也不是說什麼人都可以被舉薦，這些孝廉之士至也要識字寫字是吧，總不能舉薦一個文盲農民做吧。

在這個時代，人是分階層的，士農工商。

讀書人那是士的階層。

一般人不管是農還是商，上過幾年私塾，讀過幾本書，能識字寫字，這些都不能做是讀書人。

熊蒔原本只是上過幾年私塾，恰巧遇到老朱用人唯賢（其實是人手不夠，找個由頭抓這些人的壯丁），再把家底子掏空，使了一把力，便當上了這寶鈔提舉司行用庫的庫。

原本熊蒔以為他當之后，只要勤勤懇懇便會得到上的賞識，然后走上仕途。

結果這寶鈔提舉司的況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從提舉大人到各局、司、庫堂，除了他之外都是讀書人出。

讀書人出的員向來都鄙視舉薦出的員，認為他們貪慕權力，沒有文人的風骨。

所以熊蒔一進來便被上和所有同僚鄙視，別說是和他有什麼來往了，人家本就不和他搭話。

連他主上臉去，人家都會轉離開，給他留下一個冰冷的后腦勺。

久而久之，熊蒔心中便有了一堅韌的心氣，他想要往上爬，想要居高位，想要讓那些看不起的人對他刮目相看。

可是不被上待見，他那里會有立功的機會？七八年下來，寶鈔提舉司的提舉換了又換，他熊蒔卻還是最初的那個從九品庫。

就在熊蒔以為他這輩子就只能這樣，在行用庫這個從九品的位子上一直干下去，直到死或者是哪天被人一腳踢開為止。

這個時候，韓度出現了。

雖然韓度乃是舉人出，和他熊蒔完全就不是一路人，但是韓度一來，面對曹正等人的下馬威，選擇了直接剛，甚至還大獲全勝將曹正等人一腦的給全部趕了出去。

敵人的敵人雖然未必會是朋友，但一定不是敵人。

曹正等人離開，整個寶鈔提舉司里只有自己可以為韓度所用，如此良機熊蒔怎麼會不把握住？

至于兩人不同出的問題。

呵呵，在目標一致的況下，連仇人都可以一致對外，更何況還只是出不同。

熊蒔見韓度沒有發怒，反而是微笑著圍著他轉，心下頓時安定六七分，“看來自己是賭對了，這位年輕大人果然不像曹正那些人在乎所謂的出。”

聽了熊蒔拍著口保證的話，韓度微微一笑沒有多余的表示。

如果是現在的這種寶鈔，韓度自然是可以輕易的制作出來。但是他想要制作的卻是后世的紙幣，哪怕是完全達不到后世紙幣的程度也不要。自己只要能夠制作出后世紙幣的四五分，以及防偽，韓度便心滿意足，也足以完的向朱元璋差。

可就算是這樣的紙幣也不是那麼容易制造的，韓度不清楚大明現在的技藝水平是怎麼樣的。

看著站在自己面前，忍不住激到軀微微抖的熊蒔，韓度心下浮起一個念頭。“不知道他在知道自己想要制作什麼樣的紙幣之后，是否還會像現在這樣高興，但愿不要絕自閉了才好。”

“既然如此，那就勞煩熊大人帶本去看看這寶鈔提舉司是怎麼制作寶鈔的吧。”

“大人，請。”熊蒔擺手示意。

韓度雙手往后一背，當仁不讓的在熊蒔經過面前走了出去。

整個寶鈔提舉司自然不僅是在這皇城兒下的幾間辦公的房子，真正制作寶鈔的地方是在城外，一守備深嚴的山谷當中。

熊蒔帶著韓度前來，到門口的時候都被守衛的士兵一板一眼的驗明正，哪怕是韓度這個提舉也不例外。

熊蒔帶著韓度一邊往里走，一邊介紹道：“大人，這里便是鈔紙和印鈔二局，另外寶鈔和行用二庫在城。”

韓度看著一排排的純木房子，隨意問道：“這里就是制作鈔紙和印刷寶鈔的地方？”

“是的，大人。這邊就是制作鈔紙的地方，寶鈔用的紙和一般的紙不一樣，是我們特別制作出來的。”熊蒔手朝著韓度左邊一大片的房屋示意。

韓度邊聽邊點頭，看來這時候的人也意識到印制寶鈔的材質需要與眾不同，但是也僅此而已，他們還意識不到紙的材質，對于寶鈔的防偽有著多麼大的作用。

“另外這一邊，便是印刷寶鈔的地方，大人別看這邊小，大明所有的寶鈔都是從這里印刷出來的。寶鈔最先是在鈔紙局將紙張給制作出來，然后到這里印刷寶鈔，再把印刷好的寶鈔清點好之后，再由專門的守衛一路護送去寶鈔司進行存放，最后是行用庫按照寶鈔的使用來進行發放。”熊蒔很耐心的和韓度介紹，順便說了一下寶鈔從制作一直到發放的大致流程。

見韓度聽的津津有味，熊蒔適時問道：“大人你想先去看看哪邊？”

“先去看看鈔紙的制作吧。”韓度打算先去看看這個時代的紙是怎麼制作的，想知道和他記憶里的有沒有區別。

“大人，這邊請。”

熊蒔掀開厚重的簾布，帶著韓度走進房。

里面的人正在忙碌著手里的活計，見到韓度兩人進來，趕把手里的活計放下，整個房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一般。

恭聲道：“我等小民，拜見兩位大人。”

見韓度微微頷首過后，熊蒔揮手示意眾人，“不用多禮，都去忙吧。”

“謝大人。”眾人這才起去忙活各自的事，房的空氣又開始流起來。

韓度看著眼前開始繼續忙碌的匠人，心不是太妙。

這個時代本就沒有專職的工人，但凡是給國家做工的，不管是上到有技藝在的，還是下到打雜的，統統都被劃分為匠人。

這些匠人和韓度想象中的差別很大。

原本按照韓度的想法，這里應該都是些年輕人在做工才對。就像他后世聽聞過的那些工廠，里面滿了掙錢養家的年輕人。

可是放眼去這里幾乎看不到年輕人，都是些頭發花白的老頭子。而且這些匠人一個個的面黃瘦、衫襤褸，一看就知道營養不良。

正在此時，韓度覺后的布簾被掀開，轉便看見一老頭兒臉上笑的像朵花般，走了進來。

“小老兒見過熊大人，見過......這位大人。”老頭兒是認識熊蒔的，但是他卻不認識韓度，不過不認識人不要，認識服就行。

“兩位大人遠道而來，小老兒有失遠迎，還請大人恕罪。”

熊蒔看來和這老頭兒很是悉，見他到來便手招呼，“老黃頭兒，別在那里文縐縐的拽文了，過來。”

老頭兒也不惱，腆著笑臉走過來。

“大人，這位老黃，負責管理這里的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