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低頭,見那里竟伏著只掌大的黃兔子,一雙茶褐眼睛半睜不睜,懶懶瞧著,天不怕地不怕樣子。
阿梨恍然覺得,這兔子長得分外像薛延。
馮氏沒幾步走過來,瞧著阿梨腳底的東西驚呼一聲,道,“這是哪兒來的?”
阿梨搖頭,將那一團兒抱起來,“我也不知曉,許是趁我睡著時跑進我懷里的。”
馮氏也手它腦袋,說,“倒是緣分,家里就你一孩子,陪我待著也孤寂,便就留著養吧。正開春了,地里苣荬菜多的是,咱家也不差這一張。”
阿梨欣喜點頭,道,“謝謝阿嬤。”
馮氏問,“那你給它取個甚麼名字?”
阿梨躊躇好半晌,最后小心翼翼問,“阿黃好不好?”
馮氏笑了,“這名兒像是給狗取的,但也不妨事,便就阿黃吧,倒也好記。”
阿梨喜更勝一分,把阿黃放在地上,又擺好了小簍里的柳枝,輕快背在背上,阿黃倒是安然,懶的,也不怕生,跑都不跑半步。馮氏嘖嘖道,“這甚麼兔子,沒見過這樣的。”
阿梨抱了阿黃到臂彎里,不時掐掐耳朵和屁,一路上都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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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延回家時候,阿梨正坐在灶臺邊上看著火,手里拿著個舊了的籃子,往里添茅草葉給阿黃做窩。
懶兔子和一群鴨臥在一塊,相倒是和諧的很,它還小,馮氏說也就剛滿月,院里有只紅頂黑公,膘壯足有一尺半長,兩者趴在同一,阿黃瞧著還沒人家的屁大。
薛延叉著在旁邊看了好半天,還以為那公下了個長的蛋。
阿梨察覺到外頭靜,歪喚了句,“怎的不進來,站在那里做什麼?快洗洗手,就要吃飯了。”
薛延擰著眉頭過來,看著手里鋪得綿綿的籃子,問,“這什麼東西?”
“窩。”阿梨說,“你剛進門時,沒瞧著有只兔子?”
“兔子?”薛延重復一遍,又轉折了回去看,他左右瞧瞧,最后拿著燒火捅了那公一下,阿黃這才終于了面。他顛著子又阿黃屁,倒是樂了,回頭看向阿梨,問,“你要養這個?”
阿梨靠著廚房門站著,道,“不?”
“啊。”薛延挑起一邊眉梢,“這兔子瞧著不錯,若是再長大些,會好吃。”
阿梨怔了一瞬,問,“什麼好吃?”
薛延說,“啊,要不還能什麼。”
他說得神自然,把子提回廚房,又掀了鍋蓋看看里頭煮著的倭瓜,再扣上時才看見阿梨言又止模樣。臉漲的緋紅,眼里水亮亮,好久憋出一句,“不能吃。”
“為什麼?”薛延一臉認真道,“能吃的,你許是未吃過,兔子又瘦又,還補子。紅燒或者烤了吃最好,清蒸也不是不可以,但若是料放的不對,會有腥味。”
阿梨現在也不知該和他說些什麼好了,怕若是和薛延說“我是想養著這兔子陪我的”,薛延會立時就答一句,“不若我們今晚就把它吃了罷,滿月時候最。”
薛延今日看似心不錯,洗了手后坐在旁邊凳子上,胳膊肘拄著膝蓋,還有一句沒一句地和阿梨聊天。他說,“你不吃這個,莫不是聽了什麼傳言?說吃了兔子,以后會豁豁。”
阿梨手指攥著擺,沒說話。
薛延道,“那都是屁話,當不得真的,我從小至大吃了得有幾十只了,現在不還好好的。”
阿梨終于忍不住,說了句,“咱就不能好好養著嗎?”
薛延正忙著剝花生往里塞,聽這話,手一抖將殼塞進了里,咔吧一聲嚼個稀爛。
“養著?”
在薛延的印象里,母用來下蛋,公用來孵崽兒,剩下豬羊牛及兔子,都是用來吃的。為了扳正他這個觀念,馮氏與他叨念了好久,終是勉強讓薛延松口。
可看著他冷眉冷眼盯著阿黃瞧的樣子,阿梨只覺得心驚跳。
現在這個時節,晚上還是有些冷,阿黃才掌大,在外頭難免凍病,阿梨便就將那個窩給搬進屋里,放在炕腳的位置,又往籃子里放了幾下午回來時順路采的苣荬菜。薛延盤在一旁坐著,看小心翼翼伺候的樣子,撇道,“你這用心勁兒,好似在養孩子。”
阿梨低聲說,“可不就是個孩子。”
薛延一噎,撥了撥頭發擺手道,“隨便你去。”
阿梨也不再與他多說,又阿黃肚子,等夠了,才下去吹了燈。
夜晚靜悄悄的,就連翻時料與被面的聲音都分外清晰。阿梨睜眼瞧著房頂,是困的,但是腦子卻異常清晰,怎麼也睡不著,折騰好久,最后側了沖著薛延方向,輕聲問了句,“睡了嗎?”
薛延手臂搭在額上,過好半天才回話,“睡了。”
阿梨笑起來。
聲音輕輕的,伴隨著上那若有若無的甜香氣,一一流水兒似的躥進薛延心里,攪得他心神不寧。他便也睡不著了,索撐了子坐起來,恨恨吼了句,“阮梨初。”
許久沒人這樣喊名字,阿梨怔了瞬才緩過神,低低答了聲,“嗯。”
薛延說,“你若是再不睡,便就抱著那只蠢兔子一同出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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