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十三號獄，龐黑虎經過這半年的恢複，腹下的傷勢已無恙。

    不過他正在發瘋撓牆，把自己指甲撓掉，手指模糊，還在撓，像瘋了的野一樣發出低吼。

    這是死囚神崩潰後的常態，通過自殘來折磨自己，釋放力。

    “過來吃飯了，吃完明天好上路。”

    張武敲了敲鐵欄桿，當當作響，讓龐黑虎瞬間安靜下來，如同木偶一般乖乖過來吃飯。

    這半年來，張武可沒有閑著。

    平時苦練功，在牢裏閑著沒事，便想法子挑戰江湖高手。

    功力深厚是一回事，打起來有沒有戰鬥力又是一回事。

    龐黑虎勉強算個二流高手。

    但這家夥的廝殺經驗，兇狠程度，讓張武心驚膽戰。

    半年前他的功力已趨近於一流高手，但對上龐黑虎，稍不注意便會被重傷，全靠一刀槍不的氣功撐著。

    經過這半年“打練”下來，他的實力突飛猛進，就算不用金剛不壞神功，也能穩穩鎮龐黑虎，讓這家夥沒有任何脾氣。

    作為陪練對象，除去吃飯給一點照顧，張武也默認其他獄卒幫龐黑虎帶了一封信，這種事你隻能管好自己。

    容自然是給黑虎山的大當家求救，讓他找關係撈人。

    每次見龐黑虎，這家夥都會滿臉希冀地過來，張武也一如既往搖頭道：

    “沒有消息。”

    “沒有嗎？”

    明日問斬，今天都沒消息，龐黑虎麵如死灰。

    他十指淋淋，卻全然無，隻是呆滯地撕咬著。

    吃著吃著，突然仰頭狂笑起來，充滿自嘲道：

    “這十年來把你當親大哥，為了黑虎山出生死，壞事做絕，到頭來落得個如此下場，還真是也你手，敗也你手——”

    “這兄弟，沒白當！”

    龐黑虎端起熱湯當酒，仰頭狂灌痛飲，等放下碗時，已是淚流滿麵。

    不知在悔恨自己的惡行，還是覺得對不起家中老母。

    張武搖頭問道：

    “被人出賣的滋味不好吧？”

    “你怎麽知道？”

    龐黑虎愣住，抹了一把淚。

    這半年來，兩人隻有在手時說幾句話，平時有流。

    張武對他那些狗屁倒灶的江湖事，更是沒有半點興趣。

    突然點破他坐牢的緣由，龐黑虎怎麽能不驚愕。

    張武失笑說道：

    “那紅花樓我也沒去，隨便問了幾句，便聽說那窯姐患重病，當夜故意激怒你出手，最後人家辱你老娘，你才惱怒殺人。”

    張武點破道：

    “初獄時你囂張跋扈，不是你兇有大多，也不是你腦子有問題，而是你篤信自己會出獄，相信收了你們髒錢的那位大人，會把你撈出去。”

    “可你坐等右等，日子一天天過去，還是沒出獄，隻得給你大哥去信，讓他想法子撈你。”

    言盡於此，事已經明了。

    人家本沒想讓你回黑虎山。

    甚至沒想讓你活著離開京城。

    你不過一個土匪，在大人眼裏如同螻蟻，人家收了你的黑錢，便相當於將把柄到你手裏，豈能讓你活著離開？

    從始至終，這就是一樁有去無回的買賣。

    真實的江湖便是這樣，刀槍劍戟的拚殺很，殺人是要被朝廷通緝的，大多是出賣兄弟，背信棄義的故事。

    可惜，龐黑虎覺悟得太遲了，隻能麵目猙獰，雙眸充，把牙咬得咯咯響，恨天狂。

    但片刻後，這家夥突然失心瘋一般開懷笑出聲。

    “武哥兒，看在我陪你練功的份兒上，能否求你一件事。”

    “不能。”

    張武果斷搖頭拒絕。

    但龐黑虎卻像沒聽到一樣，自顧說道：

    “我大哥早晚會來天牢走一遭，求你給他吃口飯，幫我出一口惡氣。”

    “嗯？”

    張武一愣問道：

    “何以見得？”

    龐黑虎說道：

    “我大哥雖是寨主，但整個黑虎山卻是我帶起來的，那大人把我幹掉，顯然已不需要黑虎山為他斂財，我大哥知道的比我多，那大人又豈能讓他好活？”

    “你說得有道理，你大哥什麽名字？”

    “郭天旭！”

    張武驚愕。

    郭天旭，一流頂尖高手，江湖人稱“山河大俠”，心存社稷，行俠仗義，十多年來救死扶傷無數……

    龐黑虎冷笑道：

    “他每次見我都戴著麵，藏份，卻不知我早已穿他的底細。”

    “行走江湖需要錢，救死扶傷也需要錢，可他一不經商，二不當，家裏有幾畝薄田也早敗了。”

    “你猜他的錢從哪裏來？”

    “……”

    江湖中說起郭大俠，人人敬仰，乃是說書人常年掛在邊的正派英雄。

    除去傳唱他行俠仗義的事跡，便是講他高來高去的故事。

    出門在外，吃頓飯喝口茶，經常放下十兩銀子便走。

    遇到朋友有難，能以百金相贈。

    過河沒有路，掏出一千兩銀票便讓人修橋……

    如此種種，皆是談。

    “郭天旭嗎……我記住了！”

    張武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