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對陳嶼那些憤憤不平的話毫不在意,隨口說起別的:“我剛帶黑子回來的時候,你們都怕,說毒蛇不能養,但最后我也養了這麼多年。”
黑子是條蛇,黑曼帶劇毒的種,本就不能做寵,但可怕的是,這人真能把它養在邊。
陳嶼撐了敬蘭會一年的時間,雖然長進不大,好歹有了一點悟,他恭恭敬敬地回答:“是我沒本事,只希先生在這件事上能幫我想個辦法,畢竟……芯片還沒拿回來,葉靖軒上拴著敬蘭會這麼多兄弟,還有一整個南省,那也是先生的心。”
對方笑了:“所以我就想告訴你,養危險很簡單,用不著想那麼多,就兩個辦法……你能讓它服,或是能給它想要的,它滿意了自然會乖乖聽話。”說著,那人半點面都沒留,又加了一句,“你顯然沒手段讓葉三服,只能選第二種。當年他想要權,所以我說讓你別制他,該給的都給他,他在南省那麼的地方都穩得住,算是年輕人里數一數二的人,這買賣不虧。”
“他腦子都被打壞了,竟然發瘋想袒護那個人!當年把芯片拿走就為拖垮敬蘭會,現在人就在沐城,葉靖軒還敢和我對著干!這就是想反!”
陳嶼氣急敗壞,可和他說話的人毫不在意,口氣淡淡的,告訴他:“那是你不明白,他現在想要的你不給,他自然要咬死你。”
“我……”陳嶼一下愣住了。
“那個人對你而言是線人,對他而言呢?”
“那先生的意思是……讓我留下那個阮薇?”陳嶼這下真的坐不住了,一下就站起來,拿著手機口而出,“不可能!”他一口氣說完,突然意識到自己口氣太過火,瞬間又閉。
對方沒生氣,口氣懶懶的,好像該說的都說了,本就沒興趣再和他聊,隨意地扔過來一句:“隨你,你是會長,不想留,你就去試試。雖然是我養的人,現在也都給你了。反正只有這一局,下不下得贏,那是你的事。”
“先生……”陳嶼著急得還要說什麼,但那邊似乎已經換了人。對方家里最后只留了幾個下人,都是幾十年的老人,他們只按慣例替家主接電話,態度客氣到近乎冷淡:“會長,先生去看書了,如果還有事,可以和我們代。”
陳嶼只好作罷,他這間側廳如今用來見人,一擴再擴,他掛了電話之后,空的半點靜都沒有。
天氣熱了,朽院這里有古樹,外邊漸漸有蟬聲,聲音不大,但一直都在,就和蘭坊里上上下下那些眼睛一樣,人人都盯著陳嶼,捧著他,也等著找他的疏。
這只是一條安靜到讓人害怕的街,背地里究竟有多暗流洶涌沒人看見。這個家太大,一家之主誰都想做,但不是每個人都能做。
陳嶼坐在椅子上心浮氣躁,越想越覺得不能咽下這口氣,他人進來問:“現在什麼況?”
“會長,大堂主本不讓人接近阮薇。”
這一句話徹底激怒了陳嶼,他猛地把桌上的東西都推了,兩個手下迅速讓開,低著頭不敢再說話。
“到底誰是會長!他不讓,你們就不?去把那人給我帶回來!”
方晟接到電話的時候,他們一行人正在車上。
葉靖軒上午去了一趟市里,回來的時候剛好順路,送夏瀟從片場回去,兩人坐在后排。
方晟轉過低聲音說:“三哥,朽院里的人來消息,會長坐不住了。”
葉靖軒看了一眼前方路口的紅燈,直接告訴司機:“闖過去,馬上去花店。”
“但是……”方晟往夏瀟那邊掃了一眼,意思很明顯。
葉靖軒一句話就讓人停下車,夏瀟那邊的車門被他推開,人還愣著,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回就問他:“怎麼了?”
他俯過來抱抱,一臉安的樣子,三言兩語就讓下車:“你先回去。”
夏瀟錯愕地還要說什麼,可葉靖軒已經不再看,又重復了一遍:“瀟瀟,下車。”
這口氣著緒,不知道原因,卻能聽出他已經一忍再忍,連問都不能問,直接就被趕下去,被他扔在了馬路上。
夏瀟今天是去拍廣告的,的鞋是私,也就一直穿著,十二厘米的超高跟踩在馬路上,沒走出兩步都覺得累。
從沒想過會這樣,葉靖軒對車接車送,所以工作完連子都心挑選過,現在站在一群過馬路的人里分外顯眼,所有人都頻頻回頭看。
大好的晴天,只有是個笑話。
夏瀟走著走著很久都打不到車,越發想笑,活該人有三六九等,不過是個撿回去的替,時時刻刻都必須保持清醒。
夏瀟正在馬路邊出神的時候,有人走到邊,口氣公事公辦地說:“在這里等一會兒吧,我再車送你。”
一回頭,又是方晟。
夏瀟真的笑出聲,臉上有淡淡的妝,在下襯得人格外漂亮,問:“是他不放心我,還是你不放心?”
方晟依然如故,表疏遠,他站在邊,陪在人來人往的路口等車,過了一會兒才回答:“三哥有急事,要自己開車過去,所以我正好下來。”
他的意思很明顯,僅此而已。
一句邦邦的話,可夏瀟心里莫名地舒服不。
站在那里想,葉靖軒對很不錯,他脾氣不太好,有時候頭疼起來自己都控制不住,但他很對發火,偶爾那一點溫都讓夏瀟又又怕。躺在葉靖軒邊就像睡在懸崖上,翻過去是什麼永遠不知道,所以也不敢回頭看,握著他眼下還能施舍的這些溫存,別的都不去想。
但方晟不一樣,他從頭到尾冷淡到只是個路人,盡職盡責,他在別人記憶里永遠面容模糊,聲音恭敬,連口氣都沒有。
但夏瀟總是覺得奇怪,他就是這樣的配角,卻總能讓覺得暖。
路口漸漸開始擁堵,夏瀟站了一會兒問方晟:“出什麼事了?他下午不是要去咖啡館嗎?”
方晟搖頭不說話,其實也不傻,自己接了一句:“以前也出過事,這次非要趕我走……是不是那個瘸子找他?我知道他為什麼總去‘等待戈多’,因為對面有他想見的人。”
;方晟永遠都理智,提醒:“不要在這件事上惹三哥。”
夏瀟也不等車了,順著路往前去:“
我想喝咖啡,走吧,你請我。”
方晟要攔,回頭笑,好像真的只想找個地方坐一會兒:“真小氣,那我請你吧。”
看他還不走,又補了一句:“沒別的意思,只想謝謝你當年救了我。”
沐城今天堵車很嚴重,雖然已經過了上班的時間,但通狀況一樣糟糕。
阮薇的手機上次被葉靖軒摔壞了,平常沒什麼事,一共只有兩三個人的通訊錄,所以沒著急去補卡。葉靖軒在路上一直打不通,又給花店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有人接,他直接闖紅燈掉頭,向住的地方開過去。
葉靖軒一開始還能穩得住,隨著電話沒人接,他越來越沉不住氣。最后他可笑地發現,他在害怕。
這麼多年了,當年芳苑的事他都熬過來了,今天還是第一次意識到所謂的……張。
他一路超速終于開到嚴瑞家所在的小區,車剛停下,正好看到阮薇推門出來,好像要拿什麼東西,低頭在自己包里一邊翻一邊向外走。
葉靖軒坐在車里沒出聲,他看著,過了很久手還死死著方向盤,竟然松不下這口氣。
阮薇終于走到路邊,抬眼正對上車里的人,一下怔住了。
葉靖軒定定地看,突然開門下車。阮薇不知道他為什麼會來,剛要開口問,葉靖軒卻一把抱住,把在自己口。
他腔起伏,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阮薇不知所措,他的手就在肩上,隔著薄薄一層真的料子,他手指涼到開始覺得不對勁,下意識拉住他問:“靖軒?”
“你怎麼沒去花店?”葉靖軒終于笑了笑,放開掃了一眼四周,然后示意和自己上車。
阮薇有點猶豫:“今天不忙,就收拾了一下屋子,下午再去開店的……我不急,你走吧,我自己過去就行。”
今天葉靖軒穿了件暗藍的襯衫,原本上午有事還算正式,但這會兒領口被他嫌熱扯開,人又漫不經心,著野,怎麼都學不會規矩。
阮薇習慣地手幫他把領子平,他抓住的手指,盯著街道兩邊說:“不好打車,我送你。”
阮薇搖頭,想了想又低聲說:“我平常也是走過去的,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他看阮薇把頭發梳起來了,人顯得更瘦,大晴天永遠穿著長袖,剛站了一會兒頭上就有了細的汗,果然還和過去一模一樣。
他心里總算放松下來,忽然很想取笑,不管長得多大了,還是他的傻姑娘。
但那都是年的話了,此去經年,竟然再難出口。
阮薇淡,這一下看過去,他覺得連影子都淺。葉靖軒這一輩子只有對著才心,什麼脾氣都沒了,他嘆了口氣,手去的臉,隨口說:“沒事。”
阮薇又低下頭,他的手就在頸側,一點一點著,微微發涼。他起了心思,惡劣地逗:“非要我說啊……阿阮,想你了,來看看你……自己上車,還是我抱你?”
阮薇太清楚他說到做到,好在周圍沒有遇到鄰居,趕跟他走,老老實實坐上車。
其實從和嚴瑞住的小區到花店完全沒有開車的必要,但葉靖軒突然拐到別的路上,足足要兜半個街區。
阮薇提醒他應該直走。
葉靖軒沒回答,手機正好來了電話,他掃過屏幕立刻戴上耳機,手下人打來通知他:“三哥放心,都清理干凈了。”
他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掛斷電話才往花店那條街開過去。阮薇靠著車窗,他看了一眼,出聲提醒:“安全帶。”
不過就這麼短短一段路,阮薇猶豫了一下,他非要手過來,怕耽誤他開車:“我自己來。”
那一路他們都沒再說話,他把送到花店門口,卻遲遲沒有打開中控鎖。
阮薇坐著不,葉靖軒握住的手腕,隔著那層橡膠手環一點一點挲,他微微向后靠在頭枕上,一直看著。
他目里的東西太多,這麼多年的話沉到心里,定定地全都在阮薇上,得心里那些刺越埋越深,可他開口只是和說:“今天沒帶花送你,明天補上。”
想起那一片薔薇海,終究什麼都藏不住。知道葉靖軒一直守在這里不肯走,兩個人這樣下去誰也沒有一個解。
人活在這世上,最不能放任的就是自己的,一念生或一念死,往往都是源自它。
阮薇低聲和他坦白:“我對不起養父,他一輩子是個警察,救了我,把我養大,就因為我當年自私,沒把芯片給警局,他最后死不瞑目,為人子是我不孝。”說得很慢,手指慢慢回握住他,“芯片是我對他的報答,我只有這一點堅持,不可能把那些證據再還給敬蘭會了,你給我個痛快,把我給會長置,或者……讓我走。”
聲音抖,葉靖軒聽著聽著還是覺得頭疼,阮薇為了良心而做線人,因為他不肯出證據,這麼多年一個人左右為難,卻依舊固執。
多難事他都不眨眼,可就對著阮薇……他總也無能為力。
“你說話總是惹我生氣,夏瀟就不像你這樣……”葉靖軒似乎在想什麼,松開的手,慢慢笑了。
他臉上那道疤被頭發擋住,只出最后一點印子,像南省那些經久不變的樹影,終究抹不掉。
他一字一句地告訴:“阿阮,沒那麼簡單,我不會放過你。”
阮薇咬住,幾次言又止,最終全都忍回去。
葉靖軒總算打開車門放走,可下車沒走出兩步就停下了。
夏瀟就站在“等待戈多”的門口,和阮薇不一樣,長得不一樣,材不一樣,連習慣都不一樣,剛剛好就站在一大片之下,年輕到讓人嫉妒。
阮薇還是第一次認真地看夏瀟,發現其實們找不出任何一點可比。
夏瀟買了一杯冰咖啡拿在手里喝,咬著吸管本不理阮薇,跑過來和車里的人笑著說:“剛剛路過,想喝點東西。”
葉靖軒一句話都沒說,下車和一起進了咖啡館。
這麼好的天氣,滿城春,只有阮薇一個人失魂落魄。
忽然覺得自己像只見不得的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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