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勢大,系盤錯雜,無論是朝堂之上還是軍隊之中,都有其族人。”
崔錦之仍是不急不緩,“陛下本是仁德之君,卻讓他們一步步膨脹了野心,登基數年,卻還要薛氏之制。”
此言一出,氣氛頃刻凝重,葉榆與傅和同齊齊變了臉,立刻起跪了下去。
丞相在心底不耐煩地嘖了一聲,也跟著行了跪拜大禮。
令和帝沒開口,只是神翳,指尖不停地挲著桌面上的鎮紙,足足沉默了一刻鐘,才道:“那依丞相之見呢?”
語氣輕緩,卻分明讓人聽出了其中不可忽視的殺意。
崔錦之緩緩抬頭,肅容道:“薛家,還不得。”
“薛氏多年來已向朝廷逐漸滲了無數子弟,一旦徹查,必定牽一發而全,況且首輔把控閣,若驟然停職,一時間必定混不休。”
令和帝冷笑著瞧了一眼:“卿的意思,便是朕還得讓一群人強橫欺主,目無王法了?”
“臣并非這個意思。”崔錦之笑了笑,“削弱薛家,是重中之重。按照葉大人遞上的罪證徹查,絕不姑息,薛將軍之子薛為,怕是也活不得了。”
“縱然薛家手眼通天,哪怕黑也能說白,可怎麼也不能盲了悠悠眾人的眼睛,薛為——必須死,還得于午門外問斬,告訴天下百姓,膽敢凌弱小,橫行不法者,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更能以正視聽,匡扶法紀。”
另外三人面上已出沉思的模樣,崔錦之端起茶盞,輕品了一口地方進貢的獅峰龍井,緩了緩間的干,暗嘆一聲好茶,又接著說了下去。
“薛家旁支和同黨的員跑不掉,但首輔還不能,畢竟——”
似笑非笑,輕聲細語地說出了讓人不寒而栗的話語。
“畢竟車騎大將軍薛懷忠手里,還握著二十萬的兵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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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大人真是……快把我一把老骨頭嚇散了。”
葉榆緩慢地同二人沿著狹長的宮道走著,了額頭上的虛汗。
傅和同也跟著干笑了兩聲,“初生牛犢不怕虎嘛……”
丞相大人緩步向前,修長拔的形行止間都散發出清雅之意,聞言溫和地笑了笑:“葉老彈劾百,肅正綱紀,居然也會怕嗎?”
“天子之怒,伏尸百萬。老臣如何不怕?”
崔錦之含笑了鼻尖:“錦之忠言逆耳,陛下英明圣哲,自然不怪罪。”
三人言語間不知不覺已到了宮門口,各家馬車在外早早等候,他們站定腳步,相互告別,各自散去回府了。
第十六章 清查
春三月,京城中一場轟轟烈烈的上下徹查就此悄無聲息的展開了。
先是大理寺坐實了史臺遞上來的各項罪證,從薛為一案起查,凡是涉及到包庇、賄賂此事的相關人員統統緝拿歸案。這短短半月里,京城的百姓們總能看到夜幕深沉時,高門府邸外水泄不通地圍著數層黑甲士兵,將人索拿押解著出府,鐵蹄狼奔虎嘯,讓無數員徹夜難眠。
抄家、流放、終不得踏京城半步,甚至是——問斬。
宮中的氣氛更是一片凝重,進出政事堂的員絡繹不絕,各個神匆忙。可詭異的是,薛家旁支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牽連者鋃鐺獄,可唯獨薛家嫡系,除了一個薛為,誰也沒出事。
不僅沒事,令和帝還親自下旨,贊揚薛益在朝堂上大義滅親,為國為民之舉,還大開宮庫,賞賜了許多金銀財帛。
就在薛府上下都沐浴在一個詭異的氛圍中時,令和帝卻坐于暖閣間,滿意地看著手下人遞上來的折子,神輕松地開口道:“卿瞧瞧,這薛氏可真是貪墨敗度的一把好手啊,朕讓人抄了他們的家,竟然搜刮了這麼多銀子出來,這下國庫倒是充盈了。”
崔錦之側坐梨花木椅上,從容地品了口好茶:“明日薛為問斬,至此,這件事也就徹底塵埃落定了。陛下可挑著合適的時候,請首輔大人復職吧。”
令和帝卻冷哼一聲:“這幾日薛益歸家停職,閣的人竟全了套,七八糟的折子全遞到了朕的跟前!偌大的閣,竟連個能主事的人都沒有!”
倒正如崔錦之所說,只是了旁系一族,十幾個大人便上書求,真了薛益,怕是后面的麻煩事還不。
“不過朕最近倒是瞧著閣有個侍讀學士、陳峙來著?倒也沉穩,不像其他人似的一團麻,做事有條不紊的。”
丞相沒有開口,角只噙著淡淡的笑,安靜地聽令和帝說話。
“薛益昨日給朕遞了道折子。”皇帝話鋒一轉。
崔錦之眼神中蘊著笑意,開口道:“薛大人可是說自己的族人弄出了這麼大的丑事,無再見陛下,不愿回宮任職?”
令和帝嘆一聲:“朕的卿真是料事如神啊。”
“如此,便由臣親自去首相府上走一遭吧,請薛大人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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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邸中的書房通宵達旦地亮著燭火,昏暗的圈下薛益神滄桑,胡須斑白,仿佛一夜間老了十歲一般,薛懷忠更是滿臉疲憊,眼窩深陷,眼底全是。
那形魁梧的大將軍拳頭向下重重一錘,竟將桌面捶地生生下沉三分,“好一個皇帝,可憐我兒薛為,明日、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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