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心前所未有的安靜。
不再科打諢,不再花癡方永年磁的嗓音,不再嘆自己男神的智商,也不再腦補方永年對應該是特殊的,因為除了對,還沒有見過方永年對其他人那麼耐心過。
拿著筆不停的演算,方永年說的每一句話,都認認真真的記在了腦子里。
這一次,甚至在方永年說出答案之前就算出了答案,整個電話只用了十分鐘。
方永年都愣住了,十分鐘的專注講解功的轉移了他的注意力,他終于發現小姑娘今天有點不尋常。
“變聰明了。”他笑,靠在椅背上,掉了自己額頭的冷汗。
他的聲音聽起來已經完全正常了。
不知道是不是裝的。
“你家……有人麼?”陸一心問得小心翼翼。
剛才方永年接起電話時候說話的尾音和地面上拖的玻璃聲,讓實在無法釋懷。
方永年挑起了一邊的眉。
“我就是有點擔心。”陸一心說的更加小心翼翼,“這種時候,是不是家里有人比較好。”
方永年幾乎有些驚奇了:“你怎麼知道的?”
他剛才在電話里明明什麼都沒說,連搬鏡子的聲音都很輕,這丫頭怎麼聽出來的。
“我猜的。”陸一心松口氣。
方永年并沒有瞞,說明發作的并不嚴重。
“真是變聰明了。”方永年笑著夸,語氣沒有任何異常,“沒事,你這個電話打得正是時候。”
陸一心徹底松了口氣,這下眼眶真的紅了。
“我以為……”傻乎乎的,說了三個字眼淚就開始往下掉。
以為打擾他了,這個電話打得太不是時候,他正在犯病,雖然大家都知道他有這個病,但是他發作的時候從來都不跟人說。
他自尊心那麼強,這怕自己這個電話會讓他厭惡。
這個電話甚至不是為了學習,只是為了找個難一點的題目擾他聽他的聲音的,每次問完一道題,換個題型一模一樣的知識點都不見得能做得出來。
其實,就是在胡鬧。
結果,他說,這個電話打得正是時候。
眼淚流出來就不容易收回去,陸一心一邊胡眼淚一邊嘩啦啦的翻書:“我這里還有其他的題目……”
剛才解得太認真了,十分鐘不到就結束了。
太虧了……
兩三周才能有那麼一次電話的機會……
方永年哭笑不得的聽著陸一心在電話那頭一邊哭一邊笑,擤鼻涕的聲音,翻書的聲音,還有咕噥著他聽不清楚的奇怪的網絡用語,嘰嘰喳喳,兵荒馬的。
陸一心的外放,這樣莫名其妙突然就哭了的事,他經歷過無數次。
雖然每次都并不知道到底在哭什麼,但是卻終于已經很習慣這樣見風就是雨的個。
他靠坐在椅背上,剛才因為突然發作推倒的水壺還躺在地板上,家里一片狼藉。
他聽著陸一心熱熱鬧鬧的又翻出兩題化學題,對于高二生來說仍然難的不像話。
“你那本到底是什麼書?”他忍不住有點好奇,好奇這丫頭每次問的題目怎麼都那麼奇奇怪怪,知識點偏到北冰洋。
陸一心在那頭嘿嘿笑,眼淚都還沒收干就已經笑得一臉得意。
哭是沒有再哭了,可是反應卻再也沒有一開始那麼快,一道題一個知識點跟講了三遍,才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
方永年苦笑著拿著手機換了一邊的耳朵,警告:“帶上腦子!”
夜變得有點深了。
***
掛了電話的方永年,一個人坐了很久。
截肢的人有百分之五十以上會患上一種病,名字聽起來像是玩笑,但是實際上卻無比殘忍真實的持續疼痛——幻肢痛。
主觀覺已被截除的肢仍然存在并有不同程度、不同質的疼痛或者瘙。
那明明白白用鋸子鋸開的,那明明白白已經不屬于自己的肢,在另一個不存在的空間里,真實的覺到疼痛。
不到,不到,看不到,但是卻真真實實的痛著。
他用過很多種方法,吃過止痛藥,一直在做心理治療,但是這種疼痛仍然會不期而至,防不勝防。
他家里有一面三角鏡子,在幻肢痛發作的時候,他會把鏡子放在兩中間,在鏡子里運自己完好的左,看著鏡子告訴大腦,他另一邊的還在。
每次用這樣荒唐到可笑的心理補償來緩解疼痛,雖然收效甚微,但是多多還是有點用。
今天剛剛拿出鏡子,手機就響了。
他本來不想接的。
這種疼痛比正常疼痛更加容易讓人煩躁,本來就已經不存在的右腳,用這樣的方式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他,他現在是個殘缺的人,他的四肢并不健全,他連痛都沒有辦法像一個正常人一樣,一,就不痛了。
他煩躁的想把那個發出聲響的手機丟到角落里,拿起來的時候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居然,還是接了。
他一直都知道。
陸一心,對他來說是不一樣的。
他對陸一心特別的耐心,他很容易答應陸一心的任何要求,他甚至會對陸一心心。
鄭飛看出來了,調侃他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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