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他媽不是廢話嗎我不喜歡娶回來給自己添堵”
楊啟程起走過去,拉開窗簾,一把推開窗戶,十二月的寒風一下灌進來,缸子罵了一句“cao”。
外面夜空沉沉,一點燈火仿佛凍餒的歸人,茍延殘。
楊啟程咬著煙,沉聲問了一句,“那你說,什麼是喜歡”
缸子一下沒聽清,“什麼”
楊啟程卻沒再說話,狠狠地了一口煙,仿佛指間這一點星火是最后的藉。
缸子等了半晌,也沒見他再說話,旁邊有人過來催,他讓楊啟程關上窗戶趕去尸,便帶上門出去了。
一片寂靜。
楊啟程手,在口袋里了,出塊腕表。
腕表是對的,他手里這塊是男式。
昨天下午,他收到一個包裹,寄到公司,從帝都寄來。
拆開紙箱,里面兩個深藍的絨面盒子,一大一小,裝著一對腕表。
隨盒子附了張卡片,楊靜手寫,字秀氣端正。
紙上只寫了一句話:哥,新婚快樂。
后面畫了個笑臉。
·
風雪迷城。
楊靜拎著一袋食,下了地鐵,踏著積雪,穿過校園回到宿舍。
寒假在做家教,剛剛上完了這個假期的最后一堂課。家長人很好,時薪結清以后,還給封了個三百塊錢的紅包。
楊靜從羽絨服口袋里掏出鑰匙打開宿舍門,正坐在chuáng上看日劇的舍友韓夢摘了耳機,“你回來了。”
“嗯,”楊靜笑了笑,把袋子放在桌上,“買了幾個燒餅,你要吃嗎”
“要要要。”韓夢從放下電腦,從chuáng上坐起來,“外面還在下雪麼”
“沒下了。”
韓夢和楊靜一樣,今年過年都不回家。
宿舍是六人間,除了四個英語系的,還有兩個日語系的。楊靜學英語,韓夢學日語。無聊的時候,韓夢常學劇里的腔調跟們打招呼,“Hi,girls!What`s up!”英語系的幾個生也毫不含糊地回一句“擴尼奇瓦。”打鬧起來,就是“碧池”“八格牙路”滿天飛。
六個人來自天南地北,難得關系十分和諧。
從前住校六年,楊靜都是獨來獨往,如今發現,其實集生活也很有趣,只是以前從沒想過要用心去驗。
韓夢在椅子上坐下,拿個燒餅,嚼兩口,覺得沒味兒,又往上面抹了點老gān媽。
“帥哥哥回家了”
韓夢說的是陳駿。
“嗯。”
“那你怎麼不跟他一起回去。”
楊靜把大下來,掛在架上,“我嫂子懷孕了,回去會麻煩。”
韓夢看著,“原來你有個哥哥呀。”
“不是親的。”
“那也好呀,總比我有個弟弟qiáng。”
韓夢家在西南地區,家里有點重男輕。
楊靜不大想說這個,問韓夢,“你的兼職做完了嗎”
“做完了,你呢”
“我也結束了。”
韓夢把燒餅幾下吃完了,拍了拍手,“我們去買菜,自己在宿舍里煮火鍋吃吧!”
“不會跳閘麼。”
“買個功率小的電飯鍋,不超過1000W就行。”
兩個生,說買就去買了。
電飯鍋、碗筷、砧板、菜刀……一大堆,來回三趟才買齊。
隔日便是除夕,楊靜和韓夢把菜洗gān凈,鎖上門,開始煮火鍋。
羊ròu、排骨、海帶、腐竹……一腦兒丟進去,不一會兒便香氣四溢。
韓夢問楊靜,“看電影不”
“看什麼”
“看個熱鬧的吧,《真至上》”
韓夢把電腦搬過來,打開電影,把音量調高。
其實兩人都沒看,把電影當背景音,邊吃邊聊天。
當然,多數時候還是韓夢在說,楊靜在聽。
吃完,宿舍里一火鍋底料的味兒。韓夢把窗戶打開,看見宿舍樓前的空地上一大片gān凈的雪,便說:“我們下去堆雪人吧!”
兩人把窗戶敞開散氣,全副武裝地下樓。
旦城屬于南方,冬天很會積這樣厚的雪。
楊靜發現自己很喜歡北方的冬天,雖然冷,但是是gān冷,不像旦城,yīn冷的氣似乎要鉆進骨頭fèng里。
韓夢很有執行力,也不怕冷,摘了手套,很快滾出一個巨大的雪球,然后定在地上,夯實,作為雪人的。
楊靜看了片刻,也過去幫忙。
兩個人很快堆出一個歪歪扭扭的雪人,韓夢哈了口氣,“你站雪人旁邊,我給你拍張照吧。”
“不拍吧,我不上相。”
“誰說的,”韓夢把推過去,“上回我在圖書館門口,有三個男生過來還書給我,你還記得麼”
楊靜想了想,“你們班上的”
“是的。后來啊,他們回去都問我要你的電話號碼。我知道你肯定不答應,就沒給他們。”
楊靜笑了笑。
“你長得蠻好看的,就是不喜歡笑,笑起來更好看。”
韓夢掏出手機,打開照相機,“看我這里。”
楊靜抬眼,看向鏡頭。
“和雪人靠近一點——笑一笑,一、二、三!”
韓夢看了看拍下了的照片,十分滿意,“我發給你。”
楊靜打開手機,照片已經傳過來了。
照片里,穿著淺的羽絨服,凝目淺笑,看起來安靜溫。
楊靜看著陌生的自己,幾分怔忡。
堆完雪人,兩個人又去逛街。
然而大過年的,很多店閉門謝客,逛了一圈,一無所獲,兩個人又回到宿舍。
韓夢把之前買回來的瓜子提出來,兩個人坐在chuáng邊,開著電腦,邊嗑瓜子邊聊天。
晚上,仍舊吃火鍋。
chūn晚快開始的時候,忽聽見宿舍樓外有吵嚷的聲音。
韓夢好奇打開窗戶,卻見下面一群人,手里舉著彩燈和橫幅、海報,高喊:“留宿不寂寞!一起來過年!”
韓夢喊楊靜過來看,“我們去看看吧!”
是學校一個社團自發組織的活,他們借了學校的大禮堂辦新年派對。
留在宿舍也是無聊,楊靜便和韓夢一起加進去了。
派對共有三四十多人,禮堂里支起長條桌子,擺滿了食。
投影在放中央一臺,但也沒人看,大家吃吃喝喝,唱歌跳舞,游戲打牌。
楊靜和韓夢加一個玩殺人游戲的小組,玩了幾局,大家漸漸起來。有人關掉chūn晚,開始放舞曲,禮堂大燈也滅了,打開了舞臺的彩燈。
韓夢將楊靜一把拉起來,大喊:“去跳舞吧!”
楊靜不由己,一下就被拉人群之中。
不會跳,站在那兒束手束腳。
正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個男生忽然過來抓住的手,說:“跟著我!”
楊靜慌慌張張地看著他的作,在他的鼓勵之下,跟著扭起來。
音樂聲非常大,所有人張開說話,卻都聽不見聲音。
在那個男生的引導之下,楊靜越跳越嫻。中間,熱得不了,離開舞臺兩次,又被拉回去。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音響里有人喊:“要倒計時了!”
接著,畫面跳回到央視chūn晚,所有人跟著倒數:“十、九、八……三、二、一!”
禮堂里發出響亮的“新年快樂”,歡呼掌聲雷,一時之間,不管xing別院系,許多人都和邊的人抱在一起。
楊靜也同樣被這氣氛染了,方才跳舞的那個男生來抱的時候,也毫不吝惜地回抱。
男生沒松開,湊上去在臉頰上親了一下,大聲問:“你是哪個系的!什麼名字!”
楊靜愣了一下,這時候,才覺察到自己口袋里的手機一直在震。
“我出去接個電話!”
楊靜掙開男生,拿出手機匆匆跑出禮堂。
掏出手機一看,楊啟程打來的。
接起來,順著階梯往下走,“哥,新年快樂。”
禮堂的聲音越來越遠了,然而腦袋里嗡嗡作響。
楊啟程說:“新年快樂。”
楊靜走到一棵樹下,捂住了,四周安安靜靜的,電話里的聲音便越發清晰起來。
那邊大約是在放煙花,約有轟鳴的聲音。
楊啟程似乎怕聽不見,大聲問:“年過得怎麼樣”
“還好,”楊靜便也抬高聲音,“在禮堂里,和同學一起過年。”
“好玩嗎”
“好玩。”
楊啟程“嗯”了一聲,“紅包我直接打進你卡里了。”
楊靜頓了頓,“嗯。”
接著,兩人便安靜下來。
楊靜抬頭看了看,雪照得夜空很亮,遠有煙花綻開,一朵接一朵。
過去過年的時候,總是跟楊啟程,還有缸子一塊兒過。
后來缸子結婚了,就跟缸子和王悅的家人一塊兒過,一大家子,有老有,分外熱鬧。
從前,從來沒覺得,原來過年對有些人而言,會是一個惆悵的日子。
楊靜后退一步,背靠著樹gān。
四周靜悄悄的,樹葉上堆積的雪偶爾落下來。
那邊沒有說話,也沒說話。
仿佛能聽見他的呼吸,離得很近,卻也很遠。
最終,還是楊啟程先開口,“那我掛電話了。”
“好。”
“平時學習別太累。”
“嗯。”
那邊沉默片刻,又說:“新年快樂。”
楊靜說:“新年快樂。”
先收了線,著手機,站在那兒,半晌沒。
耳朵里還在轟隆作響。
心里空落落的,像在風。
☆、【新】(22)別離(下)
站了片刻,忽見前方臺階上跑下來一人,正是方才的男生。
男生只在襯衫外套了件羽絨服,額頭上有汗,靠近時,一熱氣。
男生笑著問:“你是哪個系的”
“英語系。”
男生報了自己的名字,又問的。
“楊靜。”
“安靜的靜”
“嗯。”
男生看著,開門見山:“我能追你嗎”
楊靜頓了數秒,“我有喜歡的人了。”
“沒男朋友”
“沒有。”
“那沒關系。”男生咧一笑。
楊靜搖頭,只說,“謝謝你。”
“真的沒有一點希”
“……抱歉。”楊靜無聲嘆了口氣。
“好吧,”男生撓了撓頭,“那祝你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楊靜不想再回大廳,給韓夢發了條信息,站在外面等。
夜很靜,沿著禮堂前的路,來回走著。
并不覺得冷,也不覺得不耐煩,心里出奇的平靜。
半小時后,韓夢才從里面急匆匆跑出來,“抱歉抱歉!我沒看到信息。”
“沒事,你要回宿舍嗎我有點累了。”
韓夢挽上的手臂,“回去。”
路上,韓夢笑說:“我認識了一個人,德語系的。”
“好的。”
韓夢看,“跟你跳舞的那個人呢,跟他留聯系方式了嗎”
“沒有。”
“我看他還蠻帥的。”
楊靜笑了笑。
“不過沒有你的陳駿帥啦。”
楊靜第一百次糾正:“陳駿不是我的。”
韓夢卻不在意,嘰嘰喳喳的,又講別的去了。
回到宿舍,楊靜看手機才發現陳駿十二點左右的時候也給打過電話。
回撥過去,給陳駿拜年。
陳駿問:“怎麼過的,不是一個人在宿舍吧”
“沒有,跟同學一起。”
陳駿安靜片刻,又提起那個問了無數次的問題:“……為什麼不回來過年。”
“不是說過嗎,要做家教。”
陳駿不以為然,似是嘆了聲氣,“沒放下才會逃避。”
楊靜撇下眼,沒吭聲。
陳駿也不打算多說什麼,道了句“新年快樂”。
·
楊啟程年過得熱鬧,卻索然無味。
厲家一大家子人,從早起到晚上,吵鬧聲沒有片刻消停。
作為一個盡職盡責的姑爺,楊啟程得陪著長輩打麻將,還得變著花樣,輸得不聲又jīng彩絕倫。
厲昀懷六甲,行不便,只雙手扶著腰,偶爾去廚房逛逛,或是給大家添點兒茶水。
過了零點,大家興致漸漸消退,牌局才總算是散了。
洗漱過后,楊啟程回到臥室,厲昀正在給枕芯裝枕套。
坐在chuáng沿上,看了楊啟程一眼,“給楊靜打電話了麼”
“打了。”
“怎麼樣,還是不肯回來。”
“隨吧。”
chuáng鋪好,兩人躺下。
厲昀費力地翻了個,稍稍側躺著,盡量避免著肚子。看了看楊啟程,“孩子白天又踢我了。”
楊啟程“嗯”了一聲,“重麼。”
“有點兒,估計是個男孩兒。”厲昀頓了頓,“最好還是孩吧。”
“怎麼”
“我希孩兒像我,xing格比較溫順。如果是男孩兒,跟你一樣,總覺得不放心。”
楊啟程看一眼,“不放心”
厲昀笑了笑,“你以前不是嗎,凡是不喜歡的一概理都不理,從來不懂虛以委蛇。不高興了,掄著拳頭上去也是常有的事。”
楊啟程沒說話。
厲昀說:“當然,你現在不是那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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