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臥在床上,又不願去外面——
隔著門,仍聽到外面的孩啼哭、人的爭執聲,不僅僅是蘇儷俏,還有溫慧寧,阿賢,作一團。方清芷不知前因後果,更無心參與他們其中是是非非。
只起,在房間中踱步,觀察。
牆上懸著一副字畫,同樣的,不過字不如書房裡那副好,大約是主人之前寫的,只六個字。
「寬而栗,嚴而溫。」
方清芷讀過這一句,出自《淮南子·汜論訓》
全句——
「聖人之道,寬而栗,嚴而溫,而直,猛而仁。」
不是什麼深刻的名言警句,只是不知為何陳修澤單單摘了這六字懸掛臥室中。方清芷手去,宣紙也不是頂好的,應當也有了年頭,時有脆裂聲響。
回手,又其他地方。
陳修澤之前似乎一直同自己的兄弟姐妹住在一起,方清芷能到,他是一個極其在意家庭和親人的人。而他臥室中沒有其他存在的痕跡,意外的是獨居男如此喜潔淨,也沒有香水的氣息,只有淡淡的檀木和墨水混合的味道。
方清芷走到窗前的桌子前,上面擺了一些外文書,手指點著,逐個看過去,有英文,有德語,還有一個法語學習的資料,愣了愣,出,打開看,裡面詳細做了筆記和圈點。
難道這都是他自學的?
方清芷愈發覺得荒謬,坐在椅子上,拉開屜,只看到整齊的筆記本,還有一些鋼筆,墨水瓶……還有一個小小的、得發亮的鐵盒子。
盒子平平無奇,瞧起來像十多年前的舊東西,但得乾乾淨淨,想來主人常常打開看。方清芷屏住呼吸,打開盒蓋。
裡面安靜地躺著一枚生鏽的鐵釘。
奇怪。
方清芷確認那不過是枚再普通不過的釘子,只是不知為何陳修澤要這樣妥帖收起。百思不得其解中,隔著玻璃窗,看到樓下阿賢已經客客氣氣地將蘇儷俏母送上車。
將盒子放回原,聽到後門被敲響,不輕不重三聲——
「清芷,」陳修澤說,「吃早餐了。」
其實真正吃早餐的,只有方清芷和睡眼惺忪的五弟陳永誠,陳修澤也在,他已經吃過了,面前只擺了一份粥。
陳啟和溫慧寧都早早吃過早餐、離開去公司了,家裡只剩下他們幾人。
一張大圓桌,不過座次頗為隨意,方清芷觀察一下,並沒有刻意的固定座位,主座懸空,陳修澤坐在右邊,再右手邊是留給的位置,已經擺好碗筷。
對面是陳永誠,他顯然剛起床沒多久,頭髮還是糟糟的,睡眼惺忪。
方清芷已經意識到這個家庭的不同之——陳修澤看起來守舊,絕不是那種迂腐之人。他並不贊將妹妹們培養用來聯姻的合格貴婦,對待兩位妹妹的教育都頗為上心,和弟弟陳啟差距並不大。
陳啟和溫慧寧都是在香港讀到大學畢業,之後進公司做事,兩人相差一歲,無論是學業還是職場規劃,都是同水平線上。
更不要說四妹陳至珍,在英國念完大學後又取得碩士學位,如今正潛心攻讀博士。
無論陳修澤究竟是不是好人,但他的確是位心教育弟弟妹妹的好兄長。
可昨天晚上,陳修澤打陳永誠——
方清芷唯獨和俞家豪有幾分姐弟誼,但從沒有對弟弟過手。
茫然間,陳修澤端了一碟蝦仁炒蛋,放在面前,又親自盛了一份青魚禿肺,一碗蝦子大烏參。
「我聽阿賢說,你父母是從上海來的,」陳修澤微笑,「這些是請上海一位老師傅做的,你嘗嘗,味道怎麼樣?」
方清芷說:「我父母家窮,就算是在上海,也沒有吃過這樣好的飯菜。」
陳修澤說:「剛好,我也沒有吃過——永誠,幫我拿個碗,我也嘗一嘗。」
他說的再自然無比,陳永誠走起路來,也是一瘸一拐的,方清芷猜測昨夜陳修澤定也了他的屁。陳永誠十分聽話,拿了碗,又回來,雙手著桌子坐下,屁剛剛到椅子,又痛到吸口冷氣,冷汗涔涔地撐著桌子起。
陳修澤給方清芷夾白灼菜心:「你做什麼?」
陳永誠苦著臉,連帶著酒窩也不明顯了,苦不迭:「屁痛。」
陳修澤說:「講話要文雅。」
陳永誠看了看方清芷,才慢吞吞改口:「吾甚痛。」
方清芷抿,問:「怎麼回事?」
陳永誠張口:「我哥打的。」
方清芷問:「為什麼打你?」
陳永誠訕訕:「……和人打架。」
陳修澤盛好菜,放在方清芷面前:「不僅同人打架,還隨意損害他人財。」
說話間,陳永誠已經自端起碗,呲牙咧:「我實在是坐不下了,還是站著吃吧。」
方清芷問:「打這麼嚴重嗎?」
「不嚴重不嚴重,一點兒也不嚴重,」陳永誠頭搖得似撥浪鼓,「大哥已經手下留了,你看到啟的手——」
「小五,」陳修澤說,「吃飯。」
他仍穿著一件乾淨的舊襯衫,一不茍地將紐扣扣至頂端,系一條真領帶。
陳永誠立刻收聲,對方清芷一笑,酒窩深深:「不說這些了,大嫂,你先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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