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房里的銅鏡,糙老舊,人影照得模糊。
可映照出的,再模糊,也是那麼姿窈窕,麗奪人。
緋晚出手,輕輕地,一寸一寸,過自己的。
力道再輕,有些地方也是很疼的。
那是回虞家之后,被虞聽錦弄出的各種暗傷。
面上看不出痕跡,實際非常痛。
行坐臥都痛。
可現在,緋晚倒要謝虞聽錦善于裝樣,沒將的傷弄到明面上。
不然一副疤痕累累青紫加的子,又怎麼能吸引男人呢?
一無所有。
唯有這,可作為武。
助向上攀爬,助所向披靡!
這一世,再也不會順天認命、逆來順了!
“啊——”
“娘娘饒命,奴婢沒有胡言……”
“娘娘……”
長窗日暖,盛夏驕似火。
伴著花葉疏影窗而的,是執事宮云翠挨打的板子悶響,和凄惶求饒。
緋晚淡然聽著,找出一服,對鏡一件一件慢慢穿好。
云翠是虞聽錦的心腹,也是幫兇。上輩子緋晚上的傷,大半都是虞聽錦示意,云翠手執行的。
這輩子,會慢慢兒算賬。
跟云翠算,跟虞聽錦算,跟欺凌的所有人算!
當然,勾住皇帝,才是算賬的依憑。
“幫我弄兩套服,和一些東西。”
午后。
緋晚拿著云翠藏在值房地磚下的一錠銀子,找到了給宮人買貨銷贓、做外勾通生意的小太監。
……
十幾天的日子流水一樣過去。
春熙宮主位春貴妃,再次迎來翻牌侍寢。
這次皇帝不來,要自己過辰乾殿去。
芳鸞車轆轆行來,又緩緩駛去。
虞聽錦帶著緋晚一起進皇帝寢殿。
梳洗罷,留下的是緋晚。
虞聽錦要到偏殿等候。
宮侍寢,貴妃等候,大梁朝后宮,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
這是皇帝給虞聽錦的特殊照顧。
憐傷了子,允借腹生子。
緋晚作為那個“腹”,生產之后直接送出宮,不會記名,最低等的九品更位份也得不到。
這是虞聽錦引以為傲的恩寵。
卻也有不得不為之的委屈辛酸。若子還好,又豈會便宜了緋晚。
臨走時對緋晚冷冷一揚頭,耳垂上兩片桃花墜子晃拍著臉,低聲道:“你仔細!”
當著前宮人不便多說,緋晚卻知道一層又一層的意思。
既要好好服侍得皇上滿意,不浪費讓出來的侍寢機會。
又不能讓皇上過度迷,像上次了兩次水的況,斷然不可再出現。
最好還要鐵定懷上龍嗣,免得又有下回。
緋晚蹲行禮,怯弱恭順。
“請娘娘放心。”
奴婢一定樣樣兒都不合您的心意。
虞聽錦走了,皇帝在書房那邊還沒忙完,殿中只剩下緋晚自己,還有角落兩個木頭一樣站值的前宮。
屋里靜悄悄的,鎏金蟠龍博山爐青煙裊裊,散發著清淡綿長的香味。
這香淡雅,是皇帝的喜好。
緋晚穿的也淡雅,淺青宮不加繁復裝飾,只在袖口角有一條細細的刺繡鑲邊,襯得整個人夏日初荷一般,清婉人。
只是……
緋晚坐到窗下鏡臺前,將臉上脂盡數了。
“淡櫻胭脂,瑰口脂,這是陛下最稱贊的,脂膏子都是高越國進貢的上品,今兒便宜了你!”
臨行前,虞聽錦為了借腹大計,將平日拿出來妝扮緋晚,讓蒼白的臉明艷幾分。
是好看的。
可今晚,不合適。
緋晚沾帕子,一點點拭去胭脂。
蕭鈺一踏進寢殿,便看見窗前長發披肩的子背影。
青簡單束起,纖腰不盈一握。
燭搖曳,投在墻上淡淡的影子,也像本人一樣輕巧婉約。
大梁朝后宮環燕瘦,人眾多,清麗型的子不乏其人。
可是蕭鈺頭一次,在一個子上到了羽一樣的脆弱輕。
好像一陣微風就能讓破碎消失。
蕭鈺怔了怔,駐足片刻,才緩緩走過去。
“陛下!”
緋晚惶然起,仿佛剛從銅鏡里看到靠近的帝王,退后兩步,盈然下擺。
黯淡蒼白的臉龐只是驚鴻一瞥,便已伏地叩首。
“抬起頭來。”
年輕的帝王嗓音沉潤。
緋晚輕輕直起,跪在地上,亮出了臉。
芙蓉如面柳如眉。
這是一張天然去雕飾,帶著淡淡哀愁的面龐。
麗是毋庸置疑的。
但最吸引人的,是籠在臉上輕紗水霧一樣彌漫的悵然。
久遠記憶在心中復蘇。
“你是……”
蕭鈺頓了頓,恍然回神,“春貴妃的侍?”
第一次幸在春熙宮,燭火調得很暗,的臉他沒怎麼看清。
本來一個借腹用的婢子,長什麼樣與他而言無關要,可那晚……
他記住了的子。
這些天政務繁忙的間隙,偶爾還有閃念回想。
那樣的,滿后宮也很見。
“奴婢名緋晚。紅霞漫天,晚櫻凋落,奴婢出生在春末傍晚。”
緋晚答話的聲音很輕很細。
像的一樣。
垂著眼睛,小心翼翼的模樣。
“紅霞漫天,晚櫻凋落……”
蕭鈺微怔。
心緒再一次飄遠。
再看地上跪著的人時,今晚一直沉郁的臉終于有了和暖。
“起來吧。”
“是。”
緋晚輕輕起,不聲不響跟在蕭鈺邊,連呼吸聲都很輕,恍若無聲無息的影子。
蕭鈺沒有即刻就寢,喝了一盞安神湯,又倚在長榻上看了幾頁雜書。
緋晚安靜陪伴在旁。
不主,不出聲。
只在前太監曹濱侍奉時,恰到好地搭了兩把手,遞個帕子,或移一盞燈。
做完就退后,垂首默然。
蕭鈺放下書時,看的眼神已經足夠溫和。
緋晚知道自己賭對了!
前世這個晚上,侍寢第二次,戰戰兢兢地請求臨幸,生怕被攆走,結果不知怎地惹怒了君王。
那一次皇帝的作非常暴,導致了傷。回去后又被虞聽錦嫌棄沒用,挨打挨,著實了一陣子苦。
后來才慢慢知道一些事。
今天,是皇帝生母的忌日。
據說那位在先帝朝時并不得寵的嬪妃是病死的。
但深宮事多,誰又知道到底是怎麼死的呢。
前世今夜的皇帝明顯是心藏怨憤,狠戾發泄,拿當泄憤的工。
其中必有。
緋晚還沒有能力去打探那份,只要知道,憂憤之中的男人,最需要一份安靜的藉和陪伴。
卑如螻蟻,又無家族可依仗。
紅如花開又落,君恩流水,的和貌只能引起皇帝一時興趣。
一點一滴,深深地扎到皇帝心里,在這吃人的宮廷之中,才有長久立足的憑借。
“陛下,要歇了麼?”
在男人從長榻起的剎那,緋晚迎上前,含卻恭順地問道。
不催促,也不盼。
只是那麼輕輕地問上一句。
一切聽對方安排。
秋水含煙的眼睛,匆匆瞄了皇帝一下就收斂低頭,領口上一截細白脖頸天鵝般優彎著,也染一層淺淺的。
男人著溫的側臉,目逐漸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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