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季明遠有沒有朋友這件事,曾經一度是西大校園論壇上的熱門話題。經過一系列的追蹤和偵察后,得出的結論是——沒有。試問,一個男人邊近兩年沒有任何可疑出沒,哪里像是有朋友的樣子呢?
那麼有沒有可能有男朋友呢?這樣的帖子一經發出,就被管理員封殺了——不可能,季老師絕對喜歡人!
誠如論壇上所說,季明遠確實沒有朋友,但他有前友。
季明遠和遲颯是在外部的新年團拜會上認識的,因為倆家父母都在部里工作,又是人,吃飯的時候自然而然就坐在了一桌,一頓飯下來順理章就相識了。一開始,季明遠是沒有這個念頭的,雖然在兩家看來他和遲颯再合適不過——年齡相仿,學歷相近,家世背景又相當,還是后來遲颯借著學校的聯合培養項目來到季明遠所在學校訪學的時候,兩人才重新接了起來,慢慢的覺得三觀還算契合,就決定在一起了。
年男的,雖然說不上多麼激澎湃,但一開始確實還甜的,后續季明遠回國發展,遲颯還跟著他一起回來了。到這一步,季遲兩家都以為,這兩個孩子算是定下來了,不想后面季明遠出了那件事。
那件事,與遲颯是沒有任何關系的。一開始,遲颯也是堅定地站在季明遠這一邊的。可到了后來,季明遠還是跟分了手,而且還是相當果斷的那種。這讓兩家都十分不解,后續也都盡力挽回過,卻都沒有結果。沒人知道季明遠為什麼如此決絕地分手,但涉及到那件事,也無人敢再問了。
“遲颯到現在還跟老太太有著聯系,逢年過節也會送禮過來。明遠——”季明縝看向季明遠,“我一直沒問你,當初你跟遲颯分手,究竟是因為什麼。”
季明遠沒想到大哥會提起遲颯。他跟已經很久沒有聯系了,上一次在酒吧里收到的那條“在干什麼?”的微信就是發過來的,而最終,他也沒有回。沒有原因,只是覺得毫無必要。
“沒有為什麼,只是最終覺得還是不合適,那就不要再耽誤彼此了。”
季明縝一聽這話就知道是借口,以他對自己弟弟的了解,如果覺得不合適,那麼最初就不會開始!
似是猜到季明縝的心思,季明遠又說:“哥,如果不是因為一些特定的事,有些矛盾或許永遠不會頭,有些人也或許永遠無法看清。這些,我也說不上是好,還是壞。”
季明縝:“……”
季明縝有些明白了,沉默良久,微嘆一口氣:“你自己不后悔就好。”
“我知道。”
兄弟兩人又并肩吸了會兒煙,一支將盡時,季明縝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來:“那對夫婦居住的小鎮,在哪個城市?”
“蓉城。”
微瞇了瞇眼,季明遠說。
*
在一片炮竹聲中,農歷新年翩然而至。
與繁華熱鬧的大都市相比,位于蓉城西南角的小鎮,就顯得冷清許多。前幾日還下雨,難得晴了兩天后,又開始重復之前的雨雪天氣。
許佳寧趕在大年三十前把文獻翻譯完了,毫無負擔地過了一個新年。本想著會很開心,殊不知對于只有兩個人的家庭來說,越是在這種熱鬧的時候,越覺得孤寂。未防自己難,從大年初二各家各戶開始走親戚起,林從芳就把家里一直開著的大門關上了,眼不見為凈。
雖然關上了大門,但林從芳并不拘著許佳寧,怕覺得悶,還時不常地勸出去轉轉。可是去哪里轉呢,大過年的要麼是走親戚要麼是在家待客,連對門王家阿婆的小孫子都因為過年可以不做功課了,就是想給他補課也沒這個機會。
“那你就去找找你的同學玩兒,總有的吧?”
林從芳試探地問,許佳寧卻搖了搖頭。就在小鎮上了小學,即便是有同學也早就不來往了。至于初高中的同學,那都在蓉城市里,這麼個大冷天,也懶得出去。
“你喲,真是個懶囡囡。”
林從芳聽了的托詞,笑罵道。許佳寧在一旁看書,聽了這話,沒有反駁。其實,知道外婆為什麼一直拐著彎出去,不是真的怕悶,也不是真的想讓去找同學,而是想讓去給那住在市里的叔叔許文柏——拜年。
*
自父母因車禍離世后,與許佳寧有著緣關系的親戚就剩下兩個了。一個是外婆林從芳,一個就是叔叔許文柏。按理說都是至親的人,人丁又是這樣的單薄,關系應該很近才對。但其實不然,如果可以的話,許佳寧寧愿一輩子不見許文柏。
當時許佳寧的父母剛去世的時候,法院是屬意將給許文柏養的,一來是覺得許文柏夫婦在市里,條件更優越一點;二來是看他夫妻倆沒有生養,更能將孩子當自己親生的帶。可以說,法院考慮的相當周全了,唯一算的一點就是許文柏的妻子,許佳寧的嬸嬸,楊紅——當時法說這話的時候,楊紅也在場,聽了就指著他鼻子罵說他這是咒一輩子生不出孩子。最后經過一番勸說又表示可以,但許佳寧得改名,改招娣。
這兩個字的用意誰人還能不明?林從芳當下就忍不了了,帶著許佳寧回了家,自此不再跟那邊往來。
若是這樣井水不犯河水地繼續下去兩家倒也可以慢慢相忘于江湖,偏偏到了許佳寧小升初的時候,又來了新問題。按照當時的政策,許佳寧的戶口在小鎮,就是要留在這里上初中。可按小鎮里的教學質量,小學課程都講的馬馬虎虎,更別提最關鍵的中學教育了。為了許佳寧的前途考慮,班主任特地把林從芳請到學校,讓找找人,把許佳寧送到市里的學校去,哪怕教筆借讀費呢?用的話說,不能耽誤孩子前途。
林從芳聽了這話是有喜有憂,喜的是孩子如此有出息,憂的是上哪兒跟找人。林從芳自問是個要面子的人,可為了孩子,還有什麼臉面不能舍下的呢?就這樣輾轉反側了一夜,醒來之后,林從芳坐車去市里找了許文柏。此時的許文柏夫婦依舊沒有孩子,又聽說大哥家的孩子聰慧非常,早就生了悔恨之心。林從芳的主上門可以說是正好在他們瞌睡的時候送來了枕頭,當下也沒有過多擺譜,應了下來之后,傾盡全力找人,把許佳寧送了市里最好的學校市一中,還幫忙掏了借讀費。作為回報,林從芳許諾,以后許佳寧就算他們的半個兒。
到了這里,困擾林從芳的最大難題總算是解決了,許佳寧本不愿意去市里上學,但見外婆高興,也跟著對初中的生活心生出了一向往,以為那里會跟這里不一樣。直到后來離了那個環境,才意識到自己的可笑之。不一樣,確實是不一樣。如果是在小鎮的生活是在天堂,那麼在許文柏和楊紅的屋檐下住的那三年,就是地獄。每每想起,都有做不完的噩夢。
*
悶頭睡了一個午覺之后,起來一看外婆林從芳已經拎著自己的小包去了教堂。許佳寧在屋里枯坐了一會兒,起換上厚重的棉,也出了門——家里衛生間的燈泡壞了,該換了。
興許是過了走親戚的高峰期,街上的人比前兩天了,許佳寧披著一薄雪快步去了超市。
超市的老板娘也是人了,見著笑著打招呼:“高材生回來啦?要買點什麼?”
許佳寧被稱呼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帽子,說:“買兩個燈泡,瓦數大一點的。”
“在后面,自己去選吧。”
許佳寧唉一聲,就往后面走。快要走到的時候,忽聽到一陣小聲的說話聲,從貨架另一邊傳來。
“哎,你知道不?鐘家的那個年前好像懷上了。”
“鐘家?哪個鐘家?”
“還有哪個鐘家,就是沒了閨那一家。”
“哦,你說老陶啊。”一道中年聲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借著又一驚一乍道,“呀,老陶懷了?都那麼大歲數了,還能懷?”
“誰說不是呢,都快五十的人了,又懷上了,說出去笑死人了。”
“……那老鐘可真夠能干的,老陶這是老蚌生珠啊這是……”中年聲嘆,又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聽王家阿婆說的,說鐘家的去兒子那里開藥了,開的是安胎藥。你說這還能有假嗎?”
“假不了假不了,不過這王家阿婆也是的,這消息怎麼隨便跟別人說……”
里說著別人說,但兩個人卻議論的相當起勁,以至于本沒注意到對面的許佳寧。等看到的時候,兩人已經跟打個照面了。沒想到這里還有個人,兩個中年人難免有些尷尬,尤其是看到這人是許佳寧,想到跟鐘家那閨的關系,更是慌張。
“許家阿囡,來買東西呀……”
其中一個試著跟許佳寧打招呼,卻聽不到應聲。湊近一看,發現臉都白了,顯然很是意外的樣子。
怎麼能不意外呢?若是一開始還聽不出來是誰,在聽到“沒了閨那一家”這幾個字時,許佳寧立時就明白了過來。姓鐘,又沒了兒,這鎮上還能有誰?
這麼說,鐘靈的媽媽又懷孕了?
許佳寧只覺心口狂跳,回過神來不顧后面的喊就要往外走,結果在門口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
“請問……”
一道低沉的男聲響起,剛剛開了個頭,就被撲進懷里的人打斷了。男人低頭,看清楚孩兒的面容后,有些驚訝:“許佳寧?”
許佳寧懵懵地抬頭,看見男人也是一怔。
“季老師?”失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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