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吃過飯天就要黑了。

三月的天，一到晚上還有點冷，鍋裏煮了一點熱水，李母端著盤子去舀了兩三勺熱水出來，兌了冷水端回去屋裏給兒子洗澡用。李問見到他阿娘在給他端洗澡水，忙地跑過去要幫忙，說話的聲音都還帶著一點小腔，“娘，我幫你一起端。”

“三寶不用你來幫忙，你那點力氣端不的，你趕放開讓娘來。”李母看兒子小胳膊小兒的，哭笑不得，讓兒子走開，怕一會水撒到孩子上去。

“阿娘，你沒聽說多一個人幫一份力嗎？你讓我多練練力氣就出來了。”李問堅持要來幫忙，其實他自己知道自己在和小胳膊小兒的還真的幫不上什麽忙，但是就是讓他坐在那兒玩兒，看他阿娘幹活他又實在坐不住。

“讓我來，你倆都放開手。”在外頭的李山谷見著那娘倆在端一個盆子，大步地走拉過來，接了過去。

母子倆個下意識地松開手，李問就見他阿爹端著盆子大步地往屋裏進去了，他和他阿娘跟著在後頭一塊進去。

屋子裏的線有點暗了，再怎麽下去屋子裏都要完全看不見了。

農家人節儉，晚上都舍不得點燈，就是想省著點燈油，燈油也是要錢才能買到的，能省一點是一點。

屋子裏母子二人在對峙，他阿娘要幫他洗澡，李問扭扭不肯服。雖說這個是他阿娘吧，但是怎麽也是個人啊！打兩歲自己能洗澡後，李問就再也不肯要他阿娘給他洗澡了，能做的事他都堅決自己去做，不好意思讓他阿娘幫忙，他也是個臉皮薄會害的！

也不知道他阿娘今兒怎麽心泛濫了，非得重溫一下給兒子洗澡的樂趣嗎？

不要啊！李問的心是哭的。

“阿娘，我自己能洗，真的，你讓我自己洗，你不用管我。”李問用他那雙充滿了真誠的大眼睛眨眨地瞧著他阿娘，低頭看著盆裏的洗澡水，他說道，“阿娘你再不出來天都要黑了，這洗澡水都得涼了。”

“好吧，這孩子，怎麽的就不肯讓阿娘幫你洗澡？行吧，那你自個兒洗啊，把屁洗一洗，要洗幹淨了啊。”見兒子真的不要這個阿娘幫忙，李母只好放棄，臉上有點失地就出去了。

見他阿娘終于放棄了，李問在心裏松了一口氣，還跑出去把門一關。

家裏這麽多人，主要是他阿娘，還有四妹吧，那小丫頭有事沒事就來找他這個哥哥，上面還有兩個姐姐和嬸嬸是吧，還有他阿也三不五時的來關心他，李問這日子過的也有點苦惱的，洗個澡都不能安心。

這會屋子裏只有他一個人在，李問趕地就了上的服，擰了一把巾洗了臉，才坐進去盆子裏洗澡。這盆子還是他剛出生那會他親爹給他整的，他用來洗澡洗到了這麽大，想來再用到明年就坐不下了。

左三下右三下，上下……

李問心裏哼著小曲兒，三兩下地就把自己的幹淨了，趕跑起來把放到床上的服套進去穿好，三月春裏一不小心著涼就容易冒，所以這會兒要特別注意了不讓自己著涼冒。

一生病就意味著要喝苦苦的中藥，那味道喝過一次就畢生難忘，他這輩子都不想喝苦苦的中藥了。

“阿爹，我洗好澡了。”李問洗好了澡穿好服，一打開門頭出去，就見到坐在門口小凳子上在編那個未完的筐的阿爹，對他阿爹喊道。

“嗯，穿好服了嗎？”

“穿好了。”

李山谷放下了手上的事，進去端了兒子的洗澡水出來，潑到了外面的地上去，讓兒子回去屋裏，到床上去睡覺。李問哦了一聲，又乖乖地回去屋裏了，爬到屬于他自己的那一張小床上躺下來。

這會兒李母出去收拾外頭的院子裏東西，小嬸生了孩子，想來這幾天都幹不了什麽活，兩個丫頭大了點也會幫忙做事了。

這會兒天要黑了，家裏的都回窩裏了，把舍的門關上。

家裏養了幾只下蛋的老母，平時下的蛋都沒舍得自家人吃。倒是家婆婆心疼小孫子，偶爾的會吩咐給煮上一個給兒子補子。為娘的都是心疼自己的孩子的，婆婆吩咐的話，都會按照婆婆的意思給兒子弄個蛋吃，其餘的都是攢著提到鎮上去賣幾個錢補家用。

“哇哇……”

聽到嬸子那屋子裏孩子的哭聲，人了自己的肚子，捂著低低地咳嗽了一聲。

那一年生兒子難産，母子倆都差點沒了命，好在他們母子兩個福大命大，孩子順利生下來了，也活了下來。但是就是因此子落下了病，這些年子都不大好，斷斷續續的都在吃藥，問了大夫孩子的事，大夫也說這子很難懷孕。

所以到現在他們夫妻倆就一個兒子，好在生的是兒子，給李家留了個後，不然不用夫君趕走，自己都收拾了東西離去了。要這肚子能爭氣一點啊，生個小子還是生個小丫頭都好啊，人在心裏嘆了一聲，發出低低的咳嗽聲，在這個安靜的夜裏聽起來異常的清晰。

“東西都收拾完了嗎？子還不舒服嗎，怎麽還老咳嗽，等明兒我去找阿娘要幾文錢，去找郎中給你抓兩副藥吃吃。夜裏外頭冷，你回去屋裏吧。”坐在那裏的漢子聽到媳婦發出的咳嗽聲，終于站不住地把筐收起來，往媳婦走了過去，說道。

後傳來夫君的聲音，李母哎了一聲，回過頭，看著夫君說道，“好了，關了舍的門就了，我這就回屋裏去。不用去抓藥了，都是老病，小事兒，等過幾天天暖就好了。”

這子是老病了，每年一到三月開春就容易咳嗽，吃多藥也沒用，何必要浪費那個錢。孫怡知道家裏這些年給請郎中抓藥都花去了不錢，家裏的錢都是阿母拿著，要問阿母拿錢阿母肯定對是有意見的。

他們家三寶兒一天一天地長大了，孫怡的心裏有點別的打算，不想夫君再把這些錢浪費在的上，省點錢留著將來也有別的用。人好說歹說，才讓夫君打消了去給去抓藥的念頭，想著在屋裏頭洗澡的兒子，就問道，“三寶澡洗完了嗎？”

“洗完了。”李山谷說道。

“那就好。這孩子，怎麽年紀小小的就什麽都要自己來做，也不要阿娘幫他了。”想起他們家三寶兒，李母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有這麽一個好兒子，已經是上天待不薄了。

跟在婦人後的漢子沉默不語，但是都聽著媳婦兒在說話。

作者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