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昏睡了多久, 醒來時天大亮是個難得的好天氣,暴雨過後長空湛藍如洗,屋甘松的味道縈繞在床頭, 讓人覺得幹燥而盈滿。
霜落睜眼, 有片刻的恍惚。以為自己要麽被綁在黑乎乎的柴房,要麽躺在暗的井底, 但料想中的事沒有發生, 便又慶幸從閻王爺手中撿回一條命。
阿彌陀佛!佛祖保佑!
死裏逃生的覺太好,霜落舍不得離開被窩。下的, 暖暖的, 若是睡個回籠覺興許能到晚上。剛剛將半張臉埋進被窩,便聽見宋天行的聲音:“醒了?”
說罷端著一碟子瓶瓶罐罐過來, 塞子一打開, 霜落聞到一濃厚的藥味, 酸的、苦的混合在一塊, 那味道堪比泔水。下意識地往被窩裏鑽不肯出來, 只剩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在外邊:“我是怎麽回來的, 你知道嗎?”
宋天行搖搖頭,他就是個幹活的。“你找座廟拜拜吧,一月不到已經是第二回 找我了。”宋天行非常誠懇地建議說:“上回是腦袋, 這回是後背,我看你傷的地方真是越來越刁鑽。”
霜落也覺得應該拜拜神仙, 今年運道不好, 不撈不著錢還一直被找麻煩, 可每回都以為必死無疑的時候又奇跡般生還。所以不能說佛祖不照拂,是照拂的還不到位。
“你真不知道我怎麽回來的?”
宋天行只約聽說過一點:“是錦衛指揮使大人把你帶回來的。廉王府混刺客,指揮使追查時聽一幫婆子說要把你賣到青樓, 他看你著宮便撈回來了。”
“啊——”霜落轉著杏仁眼,“是這樣麽?我還做夢來著……”喃喃自語,原來不是阿吉救的啊。
在廉王府時霜落神經高度繃,那天又是淋雨又是挨打,撐到後面都神志不清了。所以霜落也不知道阿吉到底有沒有出現,興許真的去了,興許是的幻覺。可那又怎麽樣呢,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在那樣的環境下如果自己真的遭遇不測也怪不著誰。
“你傷在背部,且多是外傷,養十天半個月傷痕就消了。外傷雖難理,但好在沒傷及髒,否則就麻煩了。”宋天行一邊待一邊向展示各種瓶瓶罐罐的用途,“這是消腫的,這是止的,這是祛疤白的……”
霜落聽的一個頭兩個大,從小就活的糙,摔了傷了都不怎麽上心。也是天生麗質,不怎麽保養還冰雪,皮比宮裏生慣養的娘娘們還要好。
霜落記不住,擺擺手說:“你就給我留一瓶好了,用不了這麽多別浪費了。”
宋天行用一種恨鐵不鋼的眼神瞧:“你是姑娘呀,誰家姑娘願意背上一疤,男人都喜歡如凝脂的你家阿吉也一樣,聽我的錯不了。”
霜落推辭不,再加上宋天行也是為好便收下了。等宋天行走了,霜落躺了一會便起藥。挨打時弓著子,所以背部尤其嚴重,其他地方倒只有零星幾很好理。完手腳,霜落便犯難了,後背又沒長眼睛怎麽給自己上藥呢?
胳膊揮舞著跟只狒狒似的晃來晃去,正不得要領的時候,魏傾來了。
這會正是中午,外頭日頭大,魏傾進來時額角沁著一層薄汗。他鮮在這個時候到十三所,一來每天這時公務繁多,二來人多眼雜要想過來并不容易。可一早在文淵殿議完事,聽白晝說醒了魏傾就忍不住想來瞧瞧。
他手裏拎著兩個食盒,往桌案上一放故意弄出點靜來。果然霜落停下作,從朱紅的帷幔後頭探出腦袋瓜子看他,一看到人就彎了眼睛:“你回來啦。”
那聲音帶著久違的雀躍,讓聽者從心底生出一歡喜。
“要吃東西麽?”魏傾問。
霜落子藏在帷幔後頭,搖了搖頭。魏傾以為還在睡,便繞過去看的傷勢。他信步往前手指掀開帷幔,毫無預兆地一抹雪白落眼底,生生晃疼了他的眼睛。
魏傾怎麽也沒想到,這丫頭竟沒穿服,上只著一件藕菱形肚兜正側對著他。那小塊可憐的布料從骨包裹至下腹,出圓潤的肩頭。潔的背部無可藏,猶如潔白的雪裏落下點點紅梅,簡直讓人浮想聯翩。
魏傾呼吸一滯,平靜無波的眸子霎時了,他匆匆背過去喝:“把服穿好!”
霜落被他吼的一怔,乖乖扯了條薄被蓋在上,魏傾那頭還在數落,邊數落邊去關門關窗:“你是不是傷到腦子了?大白天換服也不謹慎些,幸虧回來的是我要是別人你……”
魏傾閉眼想了想,要是別人他肯定把人眼珠子挖了。
霜落平白無故遭一通罵,好委屈:“我要藥,不服怎麽。”末了又可憐求助:“要不你幫幫我,後背我夠不著。”
這丫頭,每天總能用不同的方法氣到他。
魏傾自認還算是個端莊自持的君子,雖暴了些,但可沒有窺姑娘的病,再說藥什麽的也太私了。魏傾拒絕:“不行。”
霜落想興許魏傾是嫌棄這藥太臭。是臭的,一想到要將這麽臭的東西抹在上霜落就有點不了,上臭臭的,晚上怎麽抱著阿吉睡覺呢?
于是建議說:“我上有傷藥不方便,這幾日先回浣局和雲芝睡吧。”
魏傾本想找個太醫過來伺候,無奈太醫院都是一幫男人,既然霜落有意麻煩雲芝魏傾便順水推舟:“不用,我到別睡,讓雲芝過來幫你。”
這話落在霜落耳朵裏就是嫌棄的意思,霎時有點委屈。“哦——那你過來親一下。”
魏傾步子沉沉,他傾下子時眼睛故意向別,催促:“快點兒,親一下我該走了。”
那種例行公事的語氣讓霜落好傷,沒想到更傷的還在後頭,見魏傾手腕上空的不見那條鎖命繩,便已經猜到了大半:“那鎖命繩你不喜歡嗎?”
魏傾有點遲疑,說:“戴不習慣先收起來了。”
已經不是第一次被嫌棄了,霜落撇撇心口堵著一口氣,了又還是堵的慌。委屈了生氣了,也不打算讓對方好過,趁人不注意飛快地湊上去,一口咬在魏傾下。
“嘶——”魏傾疼地皺眉,“你是狗嗎?”
“你才是狗。”霜落反駁說,然後便瞧見一順著魏傾角流下來。
霜落發誓真的沒使勁兒,哪裏知道小太監那麽薄那麽不經咬一就破呢,頓時有點慌了神,結地問:“你……你沒事吧?”
魏傾抹了,問:“這下出氣了?”
還真不生氣了。
霜落點點頭,隨即又搖頭:“我有什麽好氣的。”見魏傾下似乎破了皮,又湊上來想幫人吹吹。霜落起,薄被自肩頭落,大好春落魏傾眼底,他的眼眸暗了又暗。
魏傾懷疑自己到了勾引。
他隨手抓起一塊布巾扔到霜落上蓋住,又吼:“穿好服再說話!”
整個下午霜落都無所事事,好不容易等到傍晚紅霞漫天浣局下值,雲芝到十三所看。小六子也來了,同長春宮告過假,提上兩屜牛餡兒的水晶翡翠玉蒸包給霜落補補。
漆紅食盒蓋子一掀開,香味撲鼻饞的霜落雲芝直吞口水。們在浣局可沒吃過這種好東西,洗幹淨手一口一個,咬下去湯橫流滿滿的幸福。
三個丫頭坐在桌案前胡吃海喝,小日子過的比宮裏主子還舒坦。
雲芝了邊的湯,說:“我聽錦衛說了,綁你的婆子是廉王府上的。那日瞎編借口哄你呢,我和妙心姑姑一點事兒也沒有,倒是害你罪了。”
霜落見雲芝有點疚,便安說:“這事怪不著你們!就是我蠢,當時朵蘭一傳話我就沒頭沒腦的信了。”
小六子話:“你們不覺得那個傳話的朵蘭有問題?有沒有可能……被買通了?不然那婆子怎的對霜落如此了解?”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霜落被綁那日就起了疑心,可如今死無對證上哪說理去?
“妙心姑姑問了,可朵蘭說只是傳話其餘一概不知,沒有證據姑姑也沒辦法。”
說到這些氣氛就有點沉悶,霜落擺擺手:“罷了罷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以後我留個心眼兒便是。”說著,打開桌案上魏傾帶來的食盒。
魏傾帶來的食盒有兩只,一只裝豬蹄兒,還有一只裝著一盤子紅彤彤不出名的東西,約莫是種果子。霜落和雲芝都沒見過,好奇地拿出一顆剝開糙的表皮,裏頭是晶瑩剔的果,咬一口滿都是香甜的果。
“這是什麽好東西,真好吃。”
霜落贊同地點頭,忍不住又剝開一顆,“阿吉送來的,等明日我問問他。”
還是小六子見多識廣,拿起一顆看看驚呼道:“這是荔枝!去年百越郡守到京複命給長春宮送過,這可是稀罕,在京城多權貴有錢都買不到。”
一聽如此貴重,霜落就舍不得吃:“怎麽這麽確定?你吃過?”
聞言小六子有點不好意思,撓撓頭:“王爺賞的。”
霜落腦海裏算盤打的劈裏啪啦響,若換銀子這得值多錢,怕不是金山銀山吧!現在吐出來還來得及嗎?
雲芝才不客氣,說話的功夫又剝幾顆進了肚子,問:“這怕是陛下賞給阿吉的吧,你家阿吉對你真好,前當差果然高風險高收益。”
霜落也覺得是陛下賞的,不是陛下就是蘇公公,否則依阿吉的份哪來這麽貴重的東西。
“你們聽說過唐明皇寵妃和荔枝的故事嗎?”雲芝打趣說。
在場的人也就雲芝讀過幾年書,霜落和小六子皆搖頭,雲芝便裝模作樣道:“聽聞唐明皇為了讓寵妃吃上新鮮的荔枝,命快馬不分日夜地從南邊送來。我看你這待遇,都快趕上寵妃了。”
霜落呼的腦袋:“你咒我,依聖上那個子何來的寵妃,不被他砍手砍腳嗟磨死就算萬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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