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一瞧,早上起床時還紅腫一圈的腳踝如今竟是消下去的差不多了?
倏然間,盈時後知後覺梁昀那句他略通些醫的話,只怕不是假話。
旁人會三分也要充做十分,他倒是好,將本事藏著掖著,往淺里說?
既然他有這番手藝,為何不早些說……
盈時心中一堵,其實也猜到了,梁昀先前一聲不吭的只怕是為了避嫌。
若給那晚擾了他,他只怕兒都不會替治。
游醫拖著沉重的藥箱跑了一路,可不能白跑一趟,且這二人通貴氣,一看也不差這點錢。
他趕趁著盈時發呆時在藥箱裡翻箱倒櫃,翻找出僅剩的兩瓶藥油,頗有些疼道:“我這藥油可是難得,往日都是骨頭斷了碎了才捨得拿出來用!今日既是收了你兄長的酬金,便給你拿去一瓶,隨便抹抹去吧。”
盈時歪了歪腦袋問他:“酬金?他給了你什麼?”
據所知,梁昀上本沒錢。
親眼瞧見他去尋郎中時翻遍了袖口,將上唯一一塊銀魚給了婦人,充作二人吃住的費用。
如今他早就兩袖空空,哪兒來的余錢?只怕是將自己上什麼東西抵了去?
果不其然,游醫誠實道:“他將他上的扳指抵給了我。”
若不是收了貴重酬金,他捨得將這等好東西給?
扳指?
梁昀將扳指給了他?
盈時愣了一息,臉上出現了茫然無措的神。
游醫見盈時問自己的話問著問著一副發呆模樣,便也不打算久留。他出了診收了診金,便也可以功退。
“你等等……”盈時忽地住他:“你將他給你的那隻扳指給我。”
“你這娘子,談好了的如何能拿回去?”他以為是遇見想賴帳的娘子。
盈時卻將自己上一直佩戴的耳墜摘下來。
是新寡,通能戴的也就耳墜一個了,再沒其他的,與梁昀可謂是窮的一清二白,半斤八兩。
可不想欠梁昀人。
要欠也該是梁昀欠自己的才是。
盈時想罷,便將耳墜丟去給他。
玉珠在空中拋過一道瑩白的線,落去游醫手裡。
“那隻扳指不值什麼錢,你將它還我,我將我這副耳墜給你做酬金,你看可好?”
游醫接過耳墜睨了一眼,卻見是素銀包底的,頓時有些不願。
盈時解釋:“雖是素銀包的底,可你仔細瞧瞧這上頭的珍珠,這可不是普通珍珠。不知你可有聽說過南州深水的珍珠?你拿去天底下瞧瞧,是紫的呢。便是隨便尋一當鋪拿去當了,說也值五十兩。”
游醫一聽,心中咋舌,忍不住泛起嘀咕。
當真是大戶人家,一對瞧著素淨的耳墜子,竟能典當掉五十兩?
又想,哪有人家拿值錢的換不值錢的東西回去?別不是糊弄自己的?
盈時似乎知曉他不信自己,牽著繼續解釋:“那玉是族中之,並不值錢,你拿去也無用的。”
游醫這才半信半疑。聽聞這玉扳指是家族信,他倒是有些怕惹禍上,索從袖口中掏出扳指,還給了盈時。
“你這娘子倒是好心腸。”他收拾好藥箱子,臨走前朝著盈時莫名其妙這般一句。
第18章 可
晚上,婦人下廚做了滿桌子的山珍佳肴。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們臨著大片溪流魚池,自然離不開魚。
婦人極擅廚藝,下廚忙活了不久,便滿屋子便飄散起陣陣飯香。
等將鍋蓋掀開,蒸汽滾滾,架在飯上蒸著的一道糖醋魚,一道銀魚乾已經蒸的了。
盈時不好一直麻煩人家,便也沓著鞋過去幫忙端菜。
見大嬸直接用手去端起糖醋魚,姿勢稔的,盈時便也學著的模樣手去端起另一道銀魚乾。
手心本就涼,剛端起時尚且只覺得有幾分燙,倒也不是不能忍。誰知才走了兩步,只覺得手中碟子越來越燙。
燙得厲害,火烙一般。
想送回去,可離灶臺已經有些遠了。盈時只得咬起,表痛苦地往桌子上端。
好在梁昀遠遠見這般模樣,想來也猜到了原由,他匆匆幾步上前接過手中的菜碟。
酷刑終於得了解——
“小心燙……”大為鬆了一口氣,想提醒梁昀小心燙時,梁昀已經將那菜碟端上了桌。
盈時趕忙鼓起腮幫子朝著自己被燙的紅的十指指腹吹氣。
有雙纖細玉白的手,指尖留了半寸長的指甲,手心朝上出紅的指腹。
那十顆指腹每一顆都紅而圓潤,也不知是天生的還是方才被燙紅了……
的手明明沒有染上蔻丹,卻有種人心頭驟然砰跳的妖艷。
梁昀不再繼續凝神細看,尋了只茶碗接上一杯涼水遞去手裡,捧著。
“鎮燙。”梁昀道。
盈時垂眸著手中的茶碗,水波隨著的氣息泛起一圈圈漣漪。
眨了眨眼,察覺指腹的脹熱漸漸消散。
看來,這法子雖有些樸實,卻頗有效果。
盈時忽而眼睛彎彎笑了起來。笑得深了,水潤的眸彎了兩彎月牙兒,裡頭像是盛放著清冽的泉水,清澈又勾人。
白腮邊各自凹下去一枚淺淺梨靨,很是可。
梁昀眼皮斂下,低頭飲下一口茶。
.
婦人丈夫去世有些年頭了,一雙兒兒嫁去了隔壁村,兒子如今在鎮子裡當幫工,時常不見回來。
往常多是一人在家。
今日收留了盈時與梁昀二人,倒是正巧有空餘的臥房給二人留宿。
梁昀似乎不喜歡吃魚,盈時便毫不客氣與嬸子二人將兩碗魚吃了個底朝天。
盈時吃完過後,的疲倦令沾上枕頭就沉沉睡去。
二人只一牆之隔,梁昀閉著眼,卻能清晰的聽見隔壁每一聲氣息。
二人朝夕相兩夜,梁昀似乎已經十分的了解。
睡時氣息比尋常要重幾分,像是小兒冒鼻塞了一般。從氣息的頻率深淺,梁昀知曉這夜應當是睡得極安穩。
不像昨夜的噩夢連連。
今晚,能好好安睡,安睡到天明。
白日裡那些人的話梁昀心思難安。
他從不是個優寡斷的人,今夜……卻為了旁人幾句話,踟躕起來。
梁昀勸自己,許能能找到父母雙亡的孩子?這樣日後也免了的煩惱。
年時就抱過來養著,延請名師來教養,怎麼會德行有缺?
真不行便由著自己親自盯著教養,眼皮子底下,如何能出差錯?若是那孩子品行有缺,換一個便是,孩子梁氏是不缺的。
唯一梁昀踟躕的,是對——
是否願意養一個旁人的孩子?
現在年紀還小,許是並不知一輩子沒有自己孩子意味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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