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自從那夜過後,自己……再沒見過梁昀。
盈時覺得有些古怪。
回去這一路由著府兵護送,一路順遂,再無生變。
六月中旬,暮夏之際,蒼穹暗沉雨初歇。
在將要落雨的傍晚,盈時終於又踏回了京城梁府。
越過甬道簇擁的穿堂,院中各與走時似是變了一番模樣。
花木扶疏,魚池之中各錦魚擺尾,卻是不能細瞧。
魚池中飄了一層綠蘋水藻,約散著腥臭,各花壇草也長得旺盛,想來是自走後許久沒好好修剪了。
桂娘早早守在院子門前接,將盈時引去花廳里將上下打量過一番,這才鬆了一口氣。
“您再晚回來兩日,這房子指不定了什麼樣子!一個個都是金尊玉貴的娘娘,我的話們們也不聽!”
盈時聽了也是詫異:“我走這才幾日?們就這般膽大了?活兒都不幹了不?”
“您一走,們還不竄上了天?您臨走前偏要叮囑我充聾做啞當作沒看見,我如今聽了你的話是又聾又瞎,日日眼睜睜瞧著們往自己口袋裡昧東西。再過幾日,好東西只怕都要被糟蹋完了去!”
盈時不做聲。
原以為這些老狐貍一個個上鉤咬住餌不肯鬆口至也要些時日,看來自己這段時日扶靈們一個兩個放開了膽子。
這些人多是梁府家生奴婢,比旁的半道買進來的自然地位高了許多,又有當家主母的庇護,小打小鬧只怕本拿不住們。
今日自己因這個丫鬟了二兩茶葉去告狀,明日又逮了另一個嬤嬤了兩個果子去說理,縱使真能懲罰了狗的婢子,傳出去別人笑話的只是盈時自己。
一回兩回,回數多了還會有人覺得奇哉,怎麼旁人院子裡都沒事,就晝錦園事兒多?只怕都會覺得是盈時自己窩囊,才縱容的手下如此?
且就算自己趕走了這些人,韋夫人才是當家主母,若是要再送旁人來伺候自己,盈時一句拒絕都說不了。
盈時嘆了一口氣。
其實並不想如此早的與韋夫人撕破臉皮,縱使自己心裡厭惡著,可表面奉違也不是不可。
可如今看來,還是越早越好——
盈時收回思緒,笑著喚春蘭將帶回來的好東西拿給桂娘。
道:“您瞧瞧我給您帶回來了什麼?”
過了不一會兒,春蘭從箱籠里撿出一罐香盒,遞給桂娘。
“您聞聞看。”
桂娘上雖然責怪,卻也極為給面子打開蓋嗅了嗅,只見一盒子淺褐的香,也不知是什麼香,聞著心裡涼涼的,倒是舒坦。
“這香據說聞之百病莫侵,您不是常年心肺不舒服?心悸心悶?您每日睡前點一息,聞著說不準就好了。”
這藥後世傳的神乎其神,百病莫侵自然是假的,可盈時知曉有一點兒並不做假,那便是應付心悸之類的病癥。
盈時前世自打患上傷寒便終日裡斷斷續續,幾乎引發五臟六腑都染了病,嚴重的時候心悸,咳都爭先恐後來了。
那時就是靠著這香日日熬著,倒是病控制了下來。
雖後來還是病沒了——那是心病,倒是怪不得藥了。
桂娘前世後期總是乏力疲憊,心慌心悸,子一日差過一日。
郎中診治也多是說子疲憊的病,說不出所以然來,盈時想起這藥來,只想死馬當活馬醫一回。
既然前世這香對自己病有用,那對桂娘是不是也有用呢?
桂娘心中,卻不可收:“我怎值得這麼貴的好東西?好東西也該您拿去自己留著用去。”
盈時卻擺擺手,佯裝生氣罵:“我子康健,何需這些!給你的你就拿著!你日裡省吃儉用,捨不得用這個捨不得用那個,梁府的人瞧去了才不會笑話你,還不是背地裡笑話我!笑話我是個喪父的破落戶!”
桂娘一聽,當即紅了眼眶,不敢再說了。
……
綠槐高柳,薰風弦。
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
便是清晨,也熱的。
連風中都似乎燃燒起一把把火,吹過來時人面上滾燙。
卯時三刻,盈時被掐著點兒梳洗,領著婢子往容壽堂而去。
一路所見,四門框上原先的喪條都被撤下,門窗刷上了新漆。
婢子們紛紛穿綢戴緞,一個個渾上下頗為貴,再也瞧不見前些時日梁冀過世時滿府悲戚的氣氛。
也只盈時為孀,與旁人不同,依舊一襲素,不施黛,在眾多人群中顯得孤芳不群。
眷們一個接一個過容壽堂里來,多是與盈時相互見禮問安,卻是無人問起扶靈的事兒。
想來也知,怕是不想在人前問起,惹得老夫人又想起孫子來空傷懷。
不一會兒韋夫人領著婢進門。
一月不見韋夫人只覺這兒媳好似又長開了些,面上不似離府那般清瘦,臉上好像長了些,雲鬢澤,更顯明艷人。
韋夫人忍不住蹙眉。
盈時當即就要起給請安。
韋夫人人前倒是溫和,繼續坐,不用起請安。
“昨兒晚上聽聞你們回來了,還想等你過去咱們娘兩個好好說說話的,卻不見你來,可是累著了?”
盈時拘謹回道:“兒媳一回府本就想去您院子裡給您請安,奈何渾都是灰塵,總不能風塵僕僕地見您,沐浴完天都黑了!便想著今兒去夫人房裡再請安呢。”
韋夫人聽聞頷首,淡淡誇讚:“你當真是有心了。”
韋夫人話,後邊進來的蕭夫人卻是個比韋夫人能說會道許多的。
領著兒媳進來一會兒功夫就將老夫人捧的眉開眼笑,氣氛熱絡。
甚至無意提起老夫人秋日裡壽辰的事兒,今年才趕上樑冀過世,想來也不會大辦,幾桌應付了事。
可那日便是們不想辦,趕來送禮的人只怕也不。梁府往來都是皇親國戚,顯赫氏族,總不能那些貴人們來了干坐著吧?務必還是要大辦的。
老夫人輩分高,壽辰這等喜慶的事兒不好落在才失了兒子的韋夫人頭上,自然今年就由著蕭夫人暫且接過去辦了。
所有人都搶著這些活兒,因為只要有銀兩進出就有的是油水可撈,這已經是各房心照不宣的事兒了。
梁府姻親錯綜複雜,辦得好了沒獎賞出了一點兒差錯就要倒霉,盈時前世為了這些勞心勞力,這輩子自然對這些一點興趣都提不起來。
是以旁人說著,只是靜靜聽著,面嚴謹的走著神兒。
在一片說話聲中,一爐香很快就燃見了底兒。
立在窗邊的一婢瞧見,輕手輕腳取來香篡往爐里重新添香。
盈時這會兒才像是想起來,給桂娘使了一個眼。
“我這些時日時常心悸不寧的,聽人說起蟬蠶香的神奇便買了一些回來用,用了幾日效果甚好。聽聞祖母苦夏,便想起給祖母和兩位夫人二嫂子各帶了一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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