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季司予從書房出來，下樓路過主臥時，余不經意往里面瞟了一眼。

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沒有躺過的痕跡。

他眉心蹙了蹙，理著西裝袖口下樓梯，看見了飯廳里熱騰騰的早飯，以及廚房里忙碌的張媽。

整棟別墅明明充滿著煙火氣，卻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張媽端著餐盤出來，笑呵呵的：“爺早。”

季司予輕“嗯”了聲，語氣隨意：“鹿晚星回來沒有？”

“還沒有。”

季司予臉陡然沉了幾分。

路過餐廳前的魚缸時，他鬼使神差地停了腳步，側目打量那條孤零零的五花琉金。

這是鹿晚星非常寶貝的寵魚。

每天都會記得給魚喂食，經常親自給魚缸換水。

上次那條魚忽然不吃投喂的魚食，張得以為是魚要死了，打電話請水產醫上門，要給魚看病，寵得十分夸張。

這次打定主意，搬走行李要跟他分居，卻沒把的寶貝魚一起帶走。

果然不是真心想離婚，又是作天作地的小把戲。

季司予凝視著魚缸，冷著聲線命令張媽：“給鹿晚星打電話，告訴，再不滾回來，我就把養的魚宰了，煲魚湯喝。”

*

鹿晚星昨晚只睡了幾個小時，是頂著一雙黑眼圈，艱難地被鬧鐘吵醒的。

徐迎上班去了，特意給留了早餐。

把早餐放進微波爐里加熱，剛坐下準備吃，就接到張媽的電話。

“，你就別跟爺置氣了，趕回來吧。”

“爺昨天難得早點回家，想給你補結婚紀念日，還給你準備禮，結果你鬧這麼一出，全毀了……”

“像爺這種帥氣優秀又多金的老公，你打著燈籠也找不出第二個，能嫁給他，你也該知足的。”

鹿晚星很不喜歡張媽這副說教的臉，好像從來沒找準自己保姆的定位。

“我承認他帥氣優秀又多金，可我鹿晚星在別人眼里也算是個白富，論學歷和能力，我也不差，憑什麼他稍微施舍一點好，我就得恩戴德，著臉去和好，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張媽又氣又急：“鹿家哪能跟季氏這種財閥比啊，你這樣想不對，你應該……”

“夠了。”鹿晚星打斷，“如果你打電話只是為了給季司予當說客，順便惡心我一通，那不好意思，黑名單見。”

“別！你別掛！別拉黑我！爺讓我轉達一句話給你。”

“說。”

“爺說……”張媽牟足一口氣，“說你再不回去他就弄死魚缸里的那條魚煲湯！”

鹿晚星怔住。

陷死寂一般的沉默。

那條五花琉金，當初是季司予主要求養的。

那是他們結婚的第二年，季爺爺還沒有給他們買現在的蘭灣別墅作為婚房，他們住在季家老宅。

有次帶季司予去水族館玩，季司予看上了五花琉金魚，非要買一條帶回家。

他說：“晚晚，你覺不覺得我跟這條魚很像啊，這條魚是我，這個小魚缸就是季家。”

哄著問他：“那我們再買一條魚當做是我，讓我陪你一直待在季家，好不好？”

他卻搖頭，“你看那些小魚，只顧著自己游來游去，一點都不，晚晚才不是魚呢。”

在疑時，他抱著小魚缸，食指輕輕水面，“晚晚就是我的水，沒有晚晚，我就死翹翹了。”

“魚兒離不開水，我離不開晚晚，我們會像它們一樣，生生世世在一起。”

后來，季司予那個上小學的堂弟，玩彈弓時不小心打碎了魚缸，水撒了一地，那條魚也缺氧死了。

季司予氣得把小朋友按在地上暴揍，若不是被人及時發現制止，他差點就把堂弟打死了。

季老爺子得知是一條魚惹出來的禍，大發雷霆，把季司予按到祠堂挨家法。

家法狠厲極了，縱使全傷痕累累，他也沒認錯服一句。

他氣大，骨子里桀驁得很，誰知一看見鹿晚星來了，緒瞬間失控，崩潰大哭。

鹿晚星哄都哄不住，他哭得眼尾紅，把臉埋進的頸窩，無助噎。

“晚晚……魚沒了，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它，我真該死。”

“你是不是、是不是也會不要我，求求你，別丟下我……”

鹿晚星也沒想到他竟然對那條魚的執念這麼深，只好騙他說魚沒死，帶去水產醫那兒醫幾天就會好起來。

悄悄去水族館重新買了一條五花琉金還給季司予，被季司予敏銳發現魚的花不完全一樣，聯合水產醫，好一頓編瞎話才讓季司予信以為真，這件事才總算消停了。

回憶那樣好，此刻卻蝕骨灼心。

鹿晚星雙手狠狠掐住心口，難過的緒像水似的涌上來。

眼淚滾燙，毫無預兆地落臉頰。

曾經把那條魚看得跟生命一樣重要的男人，現在居然說要把魚煲湯。

季司予不在乎那條魚了。

季司予他……是真的不了啊。

“？！”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鹿晚星抬手抹去眼淚，“隨便他吧，以后這種小事不要拿來煩我。”

張媽還以為是威脅力度不夠，“你最了解爺的脾氣，他向來說到做到，你這麼稀罕那條魚，真舍得它被判死刑啊？”

“我突然沒那麼在乎那條魚了，要殺要刮，你讓他看著辦吧。”

鹿晚星笑得諷刺，又說：“不過，五花琉金屬于文種金魚類，這些觀賞魚是不能食用的，你讓他把魚缸里的水干，一滴都不要剩，能看著那條魚缺氧瀕死，痛苦掙扎，應該比煲湯更有報復的快吧。”

掛斷前，最后說了一句：“你告訴季司予，讓他盡快出半天時間的空檔，跟我去民政局離婚。”

蘭灣別墅那邊，季司予早就出門去財團了。

張媽被掛了電話，還在不停碎碎念，對著手機數落。

“鹿家都要破產了，你還以為提離婚就能威脅到爺呢。”

“現在這個關頭，你不想著怎麼把爺哄好，還一個勁兒耍千金小姐的脾氣，真是蠢得無可救藥。”

“依我看，要不了幾天，你就會自己屁顛屁顛跑回來，你現在越氣，回來的時候就越狼狽，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