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覺得對不起亡夫,而是擔心就這樣在靈位前睡過去,黎雅博會不會有意見。
他會不會覺得作勢虛偽,白天為丈夫哭得像只兔子,一到晚上卻連夜都熬不住?
……
不應該嫌咖啡苦就不喝的。
匆匆洗了個臉,又換了服,方嚀被傭人領去飯廳用早餐。
大爺和小爺早已在餐桌座,黎雅學張想,瞥了眼主座的大哥后又緘了口,只沖招了招手。
方嚀在黎雅學邊坐下,一邊等待傭人為鋪好餐布,一邊用余輕瞥黎雅博。
好在他沒有提昨晚的事。
男人正一手拿著平板,另只手握著銀叉將香腸送中眼睫輕垂,神態閑適。
如果將平板換報紙或者書,跟黎一明沒兩樣。
這是個紙沒落的時代,黎一明時常會惋惜地嘆,閱讀最質樸的樂趣在于翻紙張,只可惜這種樂趣逐漸被科技取代。
這幾年報社和雜志社倒閉了一家又一家,方嚀問過他,既然這麼惋惜,為何不投資一把,他財力雄厚,那點錢不過灑灑水。
黎一明坦誠地說:“我是商人,即使再喜歡一件東西,如果它不能給我帶來價值,那就沒有投資的必要。”
他的語氣淡然,毫不掩飾地承認自己作為商人的本,在聽到這個回答后,方嚀有些矯地問道:“那我呢?”
我能給你帶來什麼價值呢?值得你在我上投資。
可能對于黎一明來說,他給的不過麟角,但對來說,卻已經是一輩子也不可能夠到的質條件。
“你啊,”黎一明沖輕笑,“到我這個年紀,緒價值比什麼都重要,而你就是上天給我最好的禮。”
這句話在當時的方嚀聽來,無比浪漫。
可現在仔細想那句話的含義,不過是作為年輕孩兒,為他日漸蒼老的年紀帶來一鮮活,讓他忘卻追不過時間的無奈,所以他才相應地滿足的質和生活。
這種關系真的很像是“寵”與“主人”。
就像黎雅博說的那樣,他喜歡養狗,而他的父親喜歡養。
人人都知道人人平等,而人人也都知道,在絕對的階級和質差異下,平等就是個笑話。
現在黎一明死了,難過悲痛,但這到底是因為黎一明是的丈夫,還是因為黎一明是的“主人”?
“我臉上有東西?”
低沉的語氣里夾雜著打趣,方嚀回神,這才發現自己在回憶黎一明的時候,居然是看著黎雅博的。
“沒有,”方嚀不知道該用什麼借口去解釋,只能老實說,“我就是看著你,突然想到你爸爸了。”
用餐的手一頓,黎雅博眼神平靜,沒有波瀾地了幾秒,然后問道:“是嗎?想到他什麼了?”
“沒什麼,”方嚀隨口說,“只是想到你爸爸也喜歡吃這種曼城香腸。”
勾了勾角:“或許是父子間的傳?都喜歡同一種食?”
黎雅博微挑眉,笑容溫和。
“有可能。”
氣氛和諧異常,餐桌上的三人用餐姿態優雅,手中銀只發出極輕微不可避免的響聲,安靜用餐的黎雅學看看大哥,又看看方嚀。
他能想到在大哥回來后,方嚀應該不用再那樣整天被氏族親戚們煩擾,卻想不到大哥和方嚀間會相得這麼……和平。
方嚀剛嫁進來時,黎雅學還小,給使過不絆子,從不抱怨,也從不找父親說道。
人最恨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痛不,十歲的小男孩惱怒非常,將人生這十年里所學到的、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話說出了口,試圖達到辱的目的。
而聽了,也只是聲說。
“雅學,我從來沒想過當你的媽媽。”
下一秒,又說:“而且我還這麼年輕,你我媽媽,還把我老了。”
“……那你為什麼還要嫁給我Daddy?”
黎雅學的語氣里帶著稚卻直白的懷疑:“你這麼年輕,你比我大哥還要小。”
“是為了錢吧?因為我Daddy很有錢。”
所有人都是這樣認為,不然那麼年輕,為什麼要嫁給一個年紀甚至可以當父親的老男人?
“如果我說不是,你信嗎?”方嚀輕聲說。
“不信。”
當時的黎雅學是這樣回答的,但到現在,他親眼看見了方嚀在爸爸死后的這段時間是怎麼一分一秒熬過來的。
但是大哥又不知道,他和方嚀本沒有接過。
正困著,大哥的平板突兀地來了一段視頻邀請。
一陣狗從平板里傳出來。
黎雅博看著平板,眼帶笑意:“Bob,散完步回來了?”
Bob是黎雅博的寵狗。
不用看平板,也能從Bob歡樂的聲中到它的興。
負責照顧狗的傭人有些氣地夸贊Bob真是太有活力了,他已經牽它繞著宅子的后山跑了好幾圈,它還是意猶未盡。
黎雅博笑著說:“它陪著我在國外生活的時候就很喜歡外出,家里一整片的草坪給它跑都不夠,經常跳墻自己溜出去玩。”
說罷,他故作責怪地對狗說:“Bob,不可以給別人添麻煩,”又接著對傭人笑著說,“辛苦你照顧它了。”
傭人連說應該的應該的,Bob不知聽懂沒有,興地汪汪兩聲,還側頭親昵地了傭人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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