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居凜沒待太久，他好像很忙，在蘇遇安拉著問注意事項的時候撂下一句“開線上會”就出去了。

余皎回答完問題，又被拉著加了微信，才得以走出病房。

一陣涼意撲面，神思清明些許。

原本以為再也不會見到的人，今天一而再地遇見。

正如在瑞士的酒館猝不及防地再遇九年未見的周居凜，今天又這樣措手不及地重逢被莫名其妙睡了一晚的他。

當時不管不顧的回旋鏢終于扎在自己上。

倒不如真不再見，也不至于讓如此被和心虛。

……

良久，抿呼了一口氣，朝電梯走去。

經過公共休息區時，無意識掃過一眼。

形一停。

公共休息區是天式設計，沒什麼人，憑欄，男人單彎曲依靠著明圍欄。

雙肘向后搭在欄桿上，左手的指尖把玩一細長的煙。

沒，只是隨意地著。

今夜沒有月亮，后是寥廓的黑夜。

醫院的燈斑駁落在側，足夠勾勒他的五。

極攻擊的濃，骨相深而冷，雙眸狹長微挑。

鼻梁峭，卻不是單一的直線，有細微的起伏。

此刻看著，

眼瞼半落，寡淡的深眸出幾分睥睨。

他穿著大，里白黑，清越拔。

晚風掠過，袂翻。

平白出一種清寂枯冷的。

他沒有說話的意思。

只隔著一段距離看，拿著煙的那只手，食指曲起，閑散地點了兩下。

明明沒有煙灰，卻像是有火星撲簌落在的心頭。

驀然一燙。

鬼使神差，好像明白他的意思。

讓過去。

欠他一個解釋。

可不想。

不知道怎麼解釋，也不想繼續看著他。

你無知無覺地站在的上位，不知道你的出現和離開是一場多大的風暴。

注定會離開，就別有過多牽扯了。

“叮——”

電梯到達。

毫不猶豫轉邁電梯。

……

電梯門開，合。

VIP病區沉靜下來。

周居凜收回視線，聽著藍牙傳來的匯報聲，偶爾應答幾句，腦海勾勒孩的影。

亭亭站立，神怔忡，淺眸澄澈剔，蠱人心。

樓道的白熾燈線明亮，將的照得近乎明。

他曾細細挲過，所以知道那有多薄。

再見，并不意外。

在逃走的當天，助理廖聰就開始查的資料。

重逢是遲早的事，剛好發生在今天而已。

唯一出乎意料的，是邊的男人。

指骨微，細煙從中間斷開，被拋落垃圾桶。

余皎。

兩個字似是在嚨緩慢又無聲地滾過。

高中時的班長。

干凈，單純，認真。

既然沒有談的意思，他也沒心思自找無趣。

男人已經坐在沙發上，半張臉匿在夜之中，諱莫如深。

坐在一旁將一切盡收眼底的廖聰小心翼翼抬眼。

所以現在是什麼況？

上午剛說不聯系了，下午見到又讓人過來，結果人還這麼瀟灑地離開了。

老板現在，真的有點……被白|嫖的意思了。

——

經歷了兵荒馬的一天，余皎第二天拖著疲累的下夜班回家。

洗完澡出來，外賣也就到了。

剛把米粥和生煎包拿出來，桌上的手機就開始震。

是閨邱蹊的視頻電話。

兩人從高中到大學都是同學，現在于一家國知名的玩公司Mono做品牌策劃，余皎白大褂上裝飾的針就是Mono旗下的一款。

此刻在外地出差。余皎從瑞士回來時剛走，行程恰巧錯開。

單手劃開，留著一頭順公主切的短發孩躍出屏幕。

眉眼偏英氣，此刻畫著泰式妝，將眼尾拉得更挑，鼻梁更高，一副惜字如金的高冷模樣。

但一說話頃刻破功。

“皎皎，我快累癱了，我昨天加班到凌晨一點，晚上睡了五個小時就被通知線下活的場地出了問題，忙到現在我才回酒店啊啊啊啊。”

“更可恨的是，我昨晚加班累得想死的時候，看到社平臺上我老板香檳游艇紙醉金迷，該死的，我一眼就看出這小子走了我的人生！”

“睡前默默詛咒他一生孤寡家道中落淪落風塵比數羊都助眠。”

連珠炮的吐槽綴滿幽怨。

剛剛連續工作超過25小時的余醫生面對睡眠時長五小時且全妝出鏡嗓音洪亮的邱士，違心點頭，“邱邱好可憐。”

說完，面不改地補了句“不如辭職改行做醫生吧，醫生是這個世界上最輕松的職業。”

“……？”邱蹊沉默半晌，“你那晚上被周居凜弄|傻了？”

這下換余皎沉默，連帶著耳垂都燒紅了，只悶頭喝粥，頭都不抬了。

邱蹊得逞大笑，“跟你說正經的，我的行程快結束了，后天9號的飛機，我算了算你的排班，你10號休息吧？”

余皎埋頭，頭上下了。

邱蹊暗笑，“行，我不打擾你休息了，拜拜咯，過會兒我還有事。”

話音剛落，對面就利落掛了電話。

余皎抬起頭，輕呼一口氣。

邱邱說話，一向直白且毫不顧忌。

草草吃完，回臥室補覺。

……

菱形斑在眼前一圈一圈擴散。

記憶幻化像，無聲無息潛夢境。

高三下學期，第一次考試績發布時，滿懷期待地站在績榜前，烏泱人群推嘈雜，專注凝眸，視線從下往上尋找。

在績單上默默比量“周居凜”和“余皎”之間的距離已經為的習慣。

每一次的拉近對來說都是一種難言的欣喜，是上天給予默默追隨的禮。

視線緩慢挪移，狹窄的黑白條格蹙，急切又怕錯過。

第十不是，第八不是，第五不是……

上移一寸便是一寸的歡喜。

這代表的進步，以及與他距離的短。

覺自己像一瓶搖晃后的可樂，欣悅的氣泡好像馬上要滿溢而出——

第二，余皎。

第一，周居凜。

瓶蓋彈開，欣悅汩汩涌，急切地轉，想去尋他的影。

哪怕他不知道有一個人在這樣默默地比量追逐，哪怕他不知道有一個人在因為這樣的近而雀躍歡喜。

只要看到他，就好。

小跑回教室，座位上沒有他的痕跡。

是的，人不在，連書包，書本都不在。

只余一張空的桌子。

“班長，你厲害啊，這次就跟周哥差了三分，你們怎麼學的，太變態了吧。”

“之前我還擔心周哥出國之后咱們年級第一就被隔壁班那個萬年老二搶了，現在看來，要想拿第一還得過咱們班長這一關。”

“走走走，我去績榜上拍個照，這可是他最后一次出現在榮榜上的績了，我要留個紀念。”

“好慨啊，就這樣一聲不響地走了，這種階層的人，畢了業估計我們再也見不到了。”

明明在教室，聲音卻好似比外面更雜，嗡嗡作響攪得心慌意。

木然轉頭，還沒來得及問出那句“他還會回來嗎”，心臟已經沉重地墜得站不起來。

眼前的景象陡然變，悉的教室如碎片般剝落。

一片空茫茫的黑。

還沉浸在惶惶無措的難過中，后背倏然被人推了一把。

驚呼出聲，重重倒地的一瞬間，倏然溫緩，眼前的黑化作黑的床單。

周的熱度急不可耐地燎燒。

難過的酸水炙烤殆盡。

手臂被人拉住拽起，下被大掌虎口卡住，控著轉頭。

后是熾熱的膛，頭頂呼吸重。

大腦一片空白，目之所及滿是天花板的昏昧點。

倏而，男人膛震，逸出一聲輕笑。

懶散沉啞的，縷縷像是帶著電流。

他到底在笑什麼。

已無暇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