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條可能保不住了,能聯系上家屬嗎?”
紀清苒從昏迷中醒來,下意識去看握在掌心里的手機。
陸霆淵沒有回復,對話框里依舊是昨天兩人吵架的容。
茫然地看著救援人員,記憶還停留在車禍前。
機場大在高速匝道上失控側翻,那會兒正對著前排孩的手機發呆,陸霆淵那張立深邃的臉出現在孩手機屏幕上,神和語氣都溫得不像話。
紀清苒正想著,大概猜出來孩份了,車禍就發生了。
昏迷前,聽見陸霆淵極度恐慌地喊著孩的名字:“依依,別怕,有我在,你不會有事!”
那時候就想,即便和大車一起掉下去,摔得碎骨,大概也不會有人在意了。
“喂,能聽見我們說話嗎?”
救援的人大聲呼喊,“你的卡在座位里弄不出來,你有沒有家屬?讓家屬過來。”
尖銳的刺痛從右傷口炸開,仿佛無數細小的鋼針扎進皮里。
紀清苒搖搖頭,一開口,嗓音嘶啞得要命:“我聯系不上。”
即便聯系上,他這會兒也顧不上。
可能是神太平靜了,襯得一張沒有的臉有些嚇人,救援人員沉默片刻,開口勸:“截肢不是小事,至要通知你家屬。”
紀清苒看了眼窗外。其實,即便不看,也能覺到大車搖搖墜,隨時有墜落的危險。
可這一眼,看見了陸霆淵。
他抱著蘇依依穿梭在傷的人群中,正神焦急地尋找尚有空位的急救車。
“陸霆淵!”
本能地大聲喊他的名字,怕他聽不見,雙手在玻璃上拍得啪啪作響。
“陸霆淵!這兒!我在這兒!”
拍得手心紅腫,可他腳步都沒有停頓一下,轉眼又朝下一輛急救車跑去。
“是你認識的人?”救援人員順著的目看過去。
“他懷里抱著的是他朋友吧?他朋友就胳膊上蹭破點皮,全車傷最輕,你看人家張什麼樣了。“
“你家屬應該好好學學,再怎麼忙,出這麼大的事,也不能連個人影都不見。”
“要不我幫你去他過來?你們是什麼關系?朋友?同事?”
紀清苒收回視線,指甲狠狠扎進掌心皮里,卻覺不到毫疼痛。
“他是我男朋友。”
說著一頓,沉默了片刻,又說,“他懷里抱著的,是他恩師的兒,恩師去世后,他很……很照顧……”
帶在邊教導,護在羽翼之下,無微不至地照顧,毫不吝惜地縱容和寵……
連這個正牌友也要退居其次。
紀清苒一開口,一直忍不肯掉落的淚水奪眶而出,大滴大滴砸在地上。
周圍人看向的目各異,多數是同和憐憫。
有人試圖安:“打個電話問問吧,興許是不知道……”
紀清苒“嗯”了聲,拿出手機撥打陸霆淵的電話。
大概,也是不甘心的。
不甘心六年的,抵不過一年多的“悉心照顧”。
手機不知道響了多聲,就在準備放棄的時候,陸霆淵帶著焦躁的聲音響起:“苒苒,我在忙。”
隔著人群,紀清苒看到他把蘇依依護在懷里,小心翼翼避開的胳膊,高大的形替避開混的人群。
那樣如珍似寶。
紀清苒張開口,用盡所有的力氣才努力喊出他的名字,聲音沙啞,語氣脆弱。
“阿淵,我……”
他卻沒什麼耐心的打斷:“說了忙,有事回頭再說。”
跟著,便是電話被掛斷的忙音。
周圍有那麼多人看著,紀清苒想做出無所謂的樣子,眼圈卻紅得要命。
旁人不知道該怎麼安,只說讓快做決定。
紀清苒自嘲的笑笑。這決定有什麼好做的?
要麼,困在這里等著和大車一起摔個碎骨。
要麼,舍棄一條,換一條茍延殘的命。
“我自己的,我自己做主。”
手放在傷的那條上,不舍地按了按。跟著抬頭,朝救援人員蒼白一笑。
“既然弄不出來,那就……截肢吧。”
……
紀清苒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
很幸運,最后一刻,救援人員從附近施工隊那里借到了切割機,保住了右,甚至沒有傷到骨頭,除了右上多了道合的傷口以及失過多外,并沒有太大的影響。
送醫的傷者太多,這樣的況沒有住院的資格,紀清苒吞下從醫生那里要來的止疼片后,拖著行李箱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了一會兒。
在江城無可去,想來想去,還是回去了和陸霆淵的婚房。
曾經計劃中的婚房,也許,很快就不是了。
剛推開門,就聽見里面傳來嬉笑聲。
陸霆淵系著圍在煮粥,空氣里彌漫著水果粥的香甜氣。
蘇依依挨在他旁邊,一條胳膊夸張地吊在前,另一條胳膊高舉著,正踮著腳尖給他汗,笑得那麼甜,眉眼彎彎。
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紀清苒怔怔地看著房間里的一幕,本已麻木的心臟又揪一團疼起來。
六年的,熬過了相隔半個地球的思念,熬過了陸家的反對和施,卻終究熬不過更年輕、更鮮活的。
他說照顧蘇依依是他恩師的囑托,是他不能推卸的責任,僅此而已,讓不要多想。可過去這一年,他為了所謂的責任,又都做了什麼?
一個人在國外忍康復訓練痛苦的時候,他正帶著蘇依依頻繁出江城各大酒會。
低糖暈倒,給他打電話尋求安的時候,他剛剛包下一座游樂場哄蘇依依開心。
腰病復發疼得數夜不眠的時候,他放了整夜的煙花給蘇依依慶生。
努力去忽視,任由蘇依依為橫亙在和陸霆淵之間的一刺,刺進骨里拔不出來,一旦及,扎得模糊。
今天,在命懸一線的時候,他更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蘇依依。
在看見他的那一刻升騰起的一切期待,反而了最好笑的笑話。
“清苒姐。”
聽見門響,蘇依依有幾分尷尬地看著,朝陸霆淵的方向靠了靠,尋求庇護的意思。
他則將手輕輕搭在蘇依依肩頭,安地拍了拍:“怕什麼?”
跟著,目落在紀清苒臉上,微微一怔,但視線很快又回到蘇依依上。
“依依,你先乖乖喝粥,我和清苒有事要說。”
他先抬,帶紀清苒去臺,并沒有注意到略顯踉蹌的步伐。
月傾斜進臺,勾勒出男人頎長拔的影。他靜靜地站在那里,上還帶著水果的清香和淡淡的煙火氣。襯衫領口微微敞開,出致的鎖骨和一小片結實的膛。
紀清苒近乎貪的看著,拇指下意識挲手腕的疤痕,反反復復,提醒過去有多不堪。
他轉,臂把整個人撈進懷里,下埋進頸窩,一下一下地吻脖頸上的。
“想你了。”他嘆,“半年才見一次,別再跟我鬧了好不好?”
紀清苒僵了片刻,終究是在他的親吻中慢慢放松下來。
看著近在咫尺朝思暮想的臉,猶豫了片刻,還是點點頭:“好。”
他跟著出口的話是:“苒苒,這幾天,你先搬出去。”
紀清苒愣住,呆呆地看了他好半晌。
他在額頭親了親,淺笑著看,獎勵一般。
“乖,聽話。依依需要人照顧,你住在這兒,會覺得拘束。”
紀清苒終于彎笑起來,有遮掩狼狽的目的。
本來就長得好看,笑起來邊有兩個淺淺的梨渦。月下看人,更是讓人目不轉睛。
聲音便顯得有幾分縹緲不定。
“陸霆淵,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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