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樁婚事我本也不滿意，徐家太顯眼，徐肅年又封了侯，正是花團錦簇的時候。若不是當初實在走投無路，我也不會答應把阿喬嫁給他。”

“現下正好，等到時候和徐肅年退了婚，再給咱們阿喬找更好的。”

第6章 銀票這男人脾氣好大

家中發生什麼，盛喬全然不知。

離開長安已經五天了，除了因突發高熱休息了一日外，之后便又開始馬不停蹄地趕路。

盛喬仍舊不太習慣，甚至一度想要放棄回京算了，可每次還沒開口，那個可惡的車夫就會用一種“果然如此”的眼神看，仿佛早知道要半途而廢。

于是，為了不被看輕，盛喬竟咬牙堅持了下來，甚至在第六天馬車慢下來時，還故意湊到車夫邊問：“今天怎麼走得這麼慢？你累了嗎？”

徐肅年這幾天話都很，這會兒也假裝沒聽出的弦外之音，一本正經地回答：“明日就能到州，今日就不必再著急了，這幾日趕路辛苦，找個地方住下，小娘子也能多歇一會兒。”

他說得冠冕堂皇，實際私心不。

州城的確近在眼前，若是快的話今晚就能到，但徐肅年并不想這麼快就進城。

去歲貪污公糧一案令皇帝震怒，他深知州員腐敗嚴重，下轄郡縣也不會有多干凈。

反正盧燁已經到了州，因此徐肅年打算先在附近的幾個窮困縣里看看，員或許會層層相護，但百姓卻不會說謊。

再往前就是州下轄的水縣，因臨近水，去歲是災最嚴重的地方之一，朝廷撥款一百萬兩恤災民，可直到現在，水縣都還沒有恢復元氣，連城墻都看著破破爛爛的。

盛喬原本只是好奇今日宿在哪，因此才開了半扇車門往外看，不料撲面就是一難以言明的臭味，熏得連忙捂住鼻子。

“這，這是哪？”甕聲甕氣地表示震驚。

徐肅年看一眼，冷淡道：“水縣。”

從前沒有出過京城，這幾日歇腳的城鎮在看來已經很是偏僻，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地方，連城門都搖搖墜。

除此之外，城門口還聚集著很多難民，穿著破舊的單，蓬頭垢面地在城墻下，出來的皮都凍得沒有一點。

大約已經很久沒有外人來了，這些人難得看到馬車，此時就像是看到米缸的老鼠，一窩蜂地就涌了上來。

盛喬被他們這陣仗嚇了一跳，以為他們是要攔截馬車，下意識就躲到了徐肅年的后。

但難民們圍上來之后，并未有任何危險的舉，只是撲通撲通地全部跪倒，哀求道：“好心的娘子，給些吃的吧……”

“求求郎君娘子給些吃的吧……”

長安城錦繡繁華，盛喬更是從小錦玉食，生慣養，此生吃過最大的苦就是逃婚，何曾見過這樣的場景。

心，只看他們這可憐的樣子就已經想哭了，更別提其中還有幾個缺胳膊斷的，艱難爬蹭過來，也跪在人堆里學著乞討。

“大家別急。”盛喬眼眶又酸又脹，忙朝車坐著的琥珀手。

琥珀說：“小娘子，咱們沒吃的了。”

越往南走天氣越熱，馬車里沒存著太多吃的，怕會生味。

盛喬看著底下過來的一雙雙手，伶仃的骨節幾乎都撐不住皮。

讓就這麼掠過不管是肯定做不到的，于是道：“沒有吃的就拿些銀子來。”

未料琥珀還沒答應，前的男人忽然出聲阻攔，“沒有吃的就算了。”

徐肅年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小娘子坐回去，咱們先進城。”

盛喬不敢相信，“他們這麼可憐，不知多久沒吃過飯了，你卻讓我袖手旁觀？”

徐肅年冷淡地睨一眼，平靜地反問：“天下難民那麼多，你救的過來麼？而且你有那麼多銀子嗎？”

“我……”

盛喬被這話問得噎了一下，畢竟也是在外面，盤纏帶得再多，也總有花完的一天。

但當視線瞥到那空了半截袖管的年輕人之后，又立刻什麼都顧不上了，憤憤道：“就算沒有那麼多銀子，我盡力而為對得起自己的心，不像有些人，沒有半點憐憫之心。冷！”

說完，接過琥珀遞過來

的荷包，把里面零零散散的三十兩碎銀子，全部分發給了地下的難民，“大家拿去買點吃的吧。”

不料難民們接了銀子之后，卻沒有半分要退開的意思，仍舊死死地圍著馬車，一個個細如樹枝的手腕高高地到盛喬面前。

離家的時候為了方便，盛喬拿的基本都是銀票，這三十多兩已是手頭所有的銀子了。

再拿就要拿銀票了，可哪有那麼多銀票分給他們。

盛喬努力解釋，“我沒有碎銀子了，這些已經夠你們吃上一個月的了，大家讓開吧。”

可本沒人聽的，難民們得越來越兇，甚至還有一些在遠看熱鬧地百姓都循聲圍了過來，險些把蹲在車轅的盛喬下馬車。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盛喬猶豫了一下，又想找琥珀要幾張銀票再分給難民。

徐肅年偏頭看一眼，沒去扶，也沒說話，只刷的一馬鞭。

鞭子如炮仗般在半空中炸開，難民們被嚇到，圍的作稍稍松了些，徐肅年立刻趁著這個機會架著馬車沖了出去。

難民們慌忙逃散，但也有人太過執著想要車而被狠狠甩到了路旁。

尖、斥罵聲頓起，徐肅年只當沒聽見，一路狠馬鞭，直接沖進了水縣城門。

但也因為他加速的太突然，盛喬本沒來得及躲進車廂里，這一路就在車門邊上掛著，如果不是抓住了男人的手臂，后面又有琥珀扶著，只怕就要掉下去被馬踩死了。

等到了客棧，馬車終于停下來。

盛喬的鬢發散，驚魂未定地看著眼前一臉淡定的男人，生氣道：“徐安，你瘋啦！”

徐肅年冷冷地睨一眼，“現在進城了，前面定然有兌換銀子的錢莊。小娘子善心，可以把剩下的銀票都兌了，再去發給他們，只是我就奉陪了。”

說完，他將盛喬抓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扔開，徑直進了客棧。

盛喬從不知道他的力氣這麼大，不過一抓一放，的手腕已經青了一大片。

這人到底還記不記得自己的份啊！

盛喬疼得眼淚汪汪，瞪眼看著男人離開的背影，生氣地喊：“瘋子！”

盛喬的脾氣一向很好，對徐安這個車夫一直以來的僭越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可這會兒是真的惱了，甚至氣得連午膳都沒吃。

一直悶到申時，空了一天的肚子忽然咕咕，盛喬的氣也差不多消了。到樓下想找店小二要些吃的，店小二卻說這個時候客棧里沒有飯菜，想吃東西得去專門的食店、餅店。

盛喬問過怎麼走之后，本想先回屋琥珀一起去，但想到這幾日在路上都十分困倦的樣子，猶豫了一下干脆沒上樓，自己一個人出了客棧。

店小二說的食店離著客棧并不遠，盛喬走了一百來步就到了，食店很小，里面也沒有什麼人。

盛喬出門在外幾天了，在吃的上面早就不矯了，很快點了一碗素面坐到了平時最坐的窗口位置。

喜歡坐在窗口，是因為這里總是能看到街景，但在這水縣，街上本沒有幾個人，甚至開門的商鋪都很。

盛喬覺得有些奇怪，卻想不出為什麼，慢慢吃完了一碗面，回去路上，遇到了幾個衫襤褸的男人。

盛喬被他們嚇了一跳，側想要避開，但他們竟在大街上就直接將圍住，一副虎視眈眈的架勢。

盛喬轉想跑，想去找方才那個食店的老板求助，請他幫忙報，不想這才走出去沒十步，食店竟直接關窗落鎖了。

后面的人已經追了上來，盛喬下意識后退，退到后背抵到了食店的門板上，就再無路可逃了。

盛喬又慌又怕，大街上空空，想求救都不知道誰。

那幾個人笑嘻嘻地把到墻角，“好心的小娘子，賞我們點吃的吧。”

這悉的話一下子讓盛喬想起什麼來，抬頭定定地看著眼前的人，越看越覺得他像是城外那個沒有胳膊的難民。

可他現在，明明是健全的！

盛喬瞪大眼睛，“你們，你們不是……”

那幾個人彼此對視一眼，笑起來，站在最前面的人了手，說：“哥幾個在城門口蹲了好幾天了。你們是唯一停下來的一輛馬車，咱們大家都等著菩薩散功德，給我們兄弟點油水，不想被個車夫攪爛了。沒辦法，才來找小娘子私下討要。”

盛喬這才意識到被騙了，他們本不是什麼可憐的難民，只是故意博人同、為非作歹的地流氓。

嚇得脊背都生出冷汗，搖頭道：“我把錢都給你們了，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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