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無可奈何 時隔二十幾年的第一個音。……

青雀回來得早, 現下辰時剛過，確實來得及請太醫診脈。

嬤嬤們去安排，且不用換下出門的裳, 便來到了書房。

書案上整齊放著幾卷書, 還有一疊抄寫的紙，上面是端正的蠅頭小楷。

昨日，青雀和柳孺人一起坐在書房外間的榻上，抄寫從宮裏借來的古籍，邊看、邊抄、邊討論, 一整日只抄了十幾頁, 還有大半沒寫。

每當借到孤本、古籍，柳孺人都會親手抄下一冊珍藏，以便將來查閱。現下和有了往來，知也看書, 柳孺人便將古籍親手帶來, 借給看, 替解, 這才第一日。

宮限期一個月歸還書籍，至昨日, 還有半個月。

柳孺人還對說：“我已經抄完了。你來不及，到時還可以看我的。我那還有許多書呢，都是這幾年抄的。”

還能抄完這卷書嗎？

新抄的兩頁紙墨跡未幹，太醫院的周醫便被請到了楚王府。

青雀也被送到簾帳中去容，只留一只手在外, 請醫診脈。

衆人雀無聲。

青雀覺得的心跳有些過快了，怕影響醫生的診斷。但簾外的周醫并沒請放緩呼吸、平複心，只是恭聲請換一只手出來。①

終于, 診脈結束。

簾帳，青雀用力閉上了眼睛。

“夫人的，極好！”周醫聲音帶笑，在簾外站了起來，“依下看，夫人無需調養，只管照常生活，喜信不日便會到了。”

“這話倒是新鮮！”李嬤嬤笑道，“還從沒聽太醫們這樣說話呢。”

“并非下扯謊，實是這位夫人強健無恙，強要進補，反而不。”周醫笑道，“但，這也只是下一家之言。府上謹慎些，再請衆位院使、院判前來診脈也好。”

當著本人，李嬤嬤自然不會說還要再請人來，只和王府的屬一起把醫送走。

嚴嬤嬤從帳中接出青雀，滿面的喜，笑道：“可見娘子福澤深厚，這一兩個月間，一定就有好消息了。”

“借嬤嬤吉言。”青雀也笑。

不知半個月後，真正診出孕的時候，嚴嬤嬤是否還能笑得這麽歡喜。

今天沒有診出有孕，并不代表的孩子，就不是來楚王府前懷上的。

傍晚，楚王來，兩位嬤嬤便回了周醫的診斷。

“怎麽不請曹院判。”楚王問。

“這——”

請他向外幾步，李嬤嬤面帶難，低聲說道：“曹院判和馮醫替……保養了一整年，‘聞問切’，若要看面，只怕——”

“我知道了。”

楚王雙目閉，眉心皺起：“不必再說。”

李嬤嬤立刻噤聲。

在外平複了約有一炷香的時間，楚王才重新回到房中。

比才回來時，他的神難看了些。但青雀毫不好奇，為什麽說一個太醫的事，李嬤嬤卻要把他請出去，也并不想知道，他這份變壞的心，究竟是為誰——只要不是為就好。

一如平日，楚王府的廚師依舊做出了一桌五味俱全的佳肴。青雀珍惜地吃過了晚飯。

沐浴過後，楚王似無歡好之意。

青雀便將古籍和紙筆都搬到臥房，讓碧蕊把燈點到極亮，坐在窗邊榻上，繼續一日的抄寫。

書頁翻的聲音輕微，筆落在紙上書寫的聲音，更是幾不可聞。但，就是這樣細微的聲響，讓楚王看了過去。

青雀寫得投，不知他已無聲靠近。一邊讀、一邊抄，落筆很慢。還有些字句讀不通順，也不解其意，便先另外謄抄下來，等明日拿去瑤堂，一起問柳孺人。

“‘及之/翠冠雲聳/朱距電搖/錦霞散/綺翮炎發’。”②

一只骨節突出的、瘦削的手在後了過來，指向青雀反複默讀的一段文字。

這一聲太過突然，幾乎從榻上跌下去——于是，那只手又扶住了。

這個人！

知道是誰，來不及——也或許是不能——發作脾氣，坐穩，便忙把前面讀不大通的也找出來，拿給這個總是無聲出現在後的人：“殿下既有興致，不知能不能把這些也給我講講？”

“人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這道理，在六歲開始陪霍玥上學時，當時的先生就教過們。

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人都重活一次了，竟然還在踐行，雖然，或許是因為無奈。

無可奈何。

燭照亮了書頁，也照亮著青雀認真的雙眼。

楚王看著，也從眼中看到了模糊的自己。

“坐。”

接過紙頁，他視線偏移，垂下眼簾。

……

當青雀把這書的書頁翻過了三，永春堂來人，請明日一起坐船賞花：“從花間玉人堂到鹿鳴館，沿岸一路的景，慢慢賞著，一日都看不完呢。”

當時，柳瑩也在，“那明日我就不來了。”笑道，“後日再來。”

“後日我去找你。”青雀說著，便告訴凝香，“去回你們孺人娘子，多蒙相邀，明日辰正二刻，我必到。”

但柳瑩去後，楚王回來之前，嚴嬤嬤走過來提醒：“娘子的月事就在這兩日了，水邊寒涼，娘子可要小心些。”

“我知道，多謝嬤嬤。”青雀笑道，“我一定小心著。”

正是沒有時間了，才要多去玩啊。

也有二十多年沒坐過船了。

嚴嬤嬤其實想勸別去了。但，想到周醫的診斷，勸告的話最終還是沒有出口。

不過，第二天的辰正二刻，約定的花間玉人堂裏，只有張孺人和喬娘子在。

“薛妹妹上還不大好，今日不能來了。”張孺人笑道，“咱們且樂咱們的，回去饞。”

一日的游船、賞花，倒也盡興。

日暮道別，張、喬二人站在路口，看青雀被侍仆婦們簇擁著行得遠了，才互相看了看，攜手同回永春堂。

薛娘子早等了們一日。

“今兒提沒提大郎？”兩人一進院門，就忙問，“怎麽說？”

張孺人沒立刻答。

薛娘子便看喬娘子。

“咳咳！”拿手帕掩住口，喬娘子笑問，“姐姐站多久了，不累嗎？”

“哎！”看這形，薛娘子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一整日，你們真就一個字都不提大郎？”

“倒不是真一個字都沒提，只是沒說求罷了！”張孺人忙道，“況且，是我看，還不到時機。”

在右扶住薛娘子，喬娘子便忙從左側手，兩人一起先同回房。

薛娘子也只能嘆氣：“這次不是時機，下次也不是時機，到底什麽時候是？”

道：“大郎是姐姐的親骨，姐姐自己都這樣，我也不知怎麽好了。”

這話含了些責怪。張孺人心裏一愧，嘆道：“我知道妹妹是為我和大郎著想，為咱們三個想。可我昨兒細想了一晚上，讓大郎見殿下這事是急，卻也真個急不來呀。”

邁房中，細說道：“江妹妹來的日子雖還淺，偏除了咱們三個，又與柳孺人有了。那柳孺人因大姐兒的事十分謝江妹妹，尋常沒事就去雲起堂，下雨也去，倒讓咱們且靠後了。如今只怕柳孺人是真心和好，沒有私意，咱們卻是有事相求，又差了一層。江妹妹既不缺人和作伴，雖好，我只怕咱們急著把事一說，分也就到這裏了。”

喬娘子聽著，忙忙點頭：“可不是嗎。”

張孺人又道：“何況，才來的那日，你知道，我已先錯了一著，不該急著在面前提起大郎的。現今分還淺，雖然上次來，看大郎不似心有芥，可這麽快又提，我也怕兩事記在一，從此連‘大郎’兩個字都聽不得了。”

“到底，是我的不是。”嘆，“再有，咱們把大郎帶去雲起堂，就是在那裏礙眼。求請殿下過來，殿下就在那一日。‘恩寵’兩個字，你我或許看淡了一二分，可才來……”

“進了這府門，誰不想早日有個孩子，就有個依靠？”喬娘子便接話說，“若幫了大郎，自己不就了一夜麽？咱們一時，又用什麽還呢？”

“正是啊。”張孺人嘆，“現在是咱們想靠，并不是要靠咱們，也未必不快有自己的孩子了。”

“還有，”最後，說得有些猶豫，“其實，我也怕就算應了，也幫了咱們，卻惹殿下生氣。”

看向兩位同伴，含糊地說：“這都十天了。的話若真能在殿下面前有用，說，現在也該是孺人了。”

殿下對真正放在心上的人什麽樣，這府裏的人，誰沒見過？

雖然樣貌相似，但終究，并不是同一個人。

默默聽罷，薛娘子道：“姐姐慮得很是。是我著急了。”

張孺人搖了搖頭，含笑握住的手。

“其實，便不說大郎，咱們難道就沒從那得著好？”喬娘子此時笑道，“你們看，就算還沒名位，不是來，咱們哪兒能盡興放風箏、逛園子、劃船？哪兒有這麽熱鬧的日子？同一起玩，咱們不也樂嗎？又不用人奉承、討好，沒有一點要人伺候的脾氣，這還不好？”

“也罷！”薛娘子也笑了，“也好！你這說得也很是！”

“何況，咱們也不是最急的。”一想通，旋即就想到下一，“咱們至和有了兩分，李側妃卻還只見了那一面。我看，要和咱們一樣，主去請雲起堂，怕是難的。”

說著，把兩人拉近，低聲道：“今日你們才去花園，靜雅堂就又有人出府送信。離上次給濟南送信才過去半個月，可見，也坐不住了。”

……

滿府妃妾對的格外關注，青雀當然不是一無所知。

但，就像不願為了大姐兒多費心神一樣，的時間一天比一天更珍貴，不會隨意浪費在不重要的人上。

今日楚王不在。

晚飯時分，他還沒來，青雀當然沒有多話地問他人在哪。

恰好，今日花園行舟，聽風看葉，喬娘子用才長得有些韌的樹葉吹了一曲《黃金縷》，便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也曾學過樂。

背著人，悄悄讓碧蕊去問嚴嬤嬤，是否能從庫房給取來琵琶與橫笛。

這時，樂當然取來了。除了要的兩樣，還有羯鼓、胡琴、揚琴、箏、古琴、月琴、笙、簫……全放在一，幾乎能奏齊一整段長曲。

但青雀只要琵琶與橫笛。

用過飯，沐浴前，抱起了琵琶，還沒擺好指法，便驀地想到從此時算起的十二年前，八歲，霍玥也是八歲，玉鶯比們大些，十一歲，永興侯老夫人命家裏的老樂工教們演奏歌舞，霍玥也是站在許多樂前，笑著對們說：“我學兩樣，玉鶯學兩樣，青雀也學兩樣，再過三年，咱們再學兩樣，不到及笄，就能把所有琴蕭笛笙學個遍了！”

們當然沒能把樂學完。

長到十歲，霍玥便比年時多了許多學堂外的功課。要同永興侯老夫人一起應付各家的往來際，要學著打理亡母留的嫁妝，要更多在詩書文章上用心——畢竟，時人推崇的“才”更多是指辭藻錦繡，而非歌舞人——霍玥自己，也騎肆意，勝過琴笙煩心。

小姐不學，和玉鶯，自然也沒有了研習進的機會。

十二年前——二十七年前——學過的琵琶，現在，還能再彈出幾個音？

彈第一下琴弦之前，青雀忍住笑，看向碧蕊、芳蕊和其他人：“不管彈什麽樣，你們都不許笑我！”

“娘子只管彈就是了！”李嬤嬤從外面走進來，笑著說，“至，也比咱們什麽都不會的強啊！”

“你這話倒不如不說！”嚴嬤嬤在後面拍，“娘子快彈吧，別管我們了！”

青雀一笑。

靜下心、顰起眉，手指輕，撥出了時隔二十幾年的第一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