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向斐然晚上九點多回到家,向聯喬已在標本室守株待兔多時。
他親自出面,按理說總該馬到功,但只得到向斐然干脆利落的兩個字:“不帶。”
向聯喬豁出老臉:“爺爺的請求就這麼不值得你考慮?”
向斐然執筆在臺紙上寫標簽,眼皮一不抬:“很忙,伺候不了。”
以善于談判斡旋、講話滴水不著稱的前外大使,了一鼻子灰走了。
他走后,向斐然過蘭姨,讓把玩偶放回客人的臥室,且不要聲張。蘭姨表面不說話,心里卻話很多,統一刷屏的一行:啊???
標本室的燈毫無意外地亮到了后半夜。
向斐然沒說謊,他確實忙。采集一時爽,夜夜火葬場,這次出去一周,總共采了大概五百多份標本,天天到半夜三點。
只是沒想到,出來個煙的功夫,又會見到這位客人。
商明寶是來找月見草的。白天特意留心觀察,發現了許多將開未開的花苞,花期應當就在今夜。左右睡不著,不如下樓來看花。
向斐然站在廊下一聲未吭,了幾口后,將還剩半截的煙捻了,抬步走向月見草邊。
“睡不著?”
商明寶一個激靈,月白睡下,像小貓似的抖了一下。扭過頭去,向斐然兩手在兜里,站在離幾步遠的地方。
將至凌晨兩點,月正當空,商明寶沒出口的“舅舅”和呼吸都一起停頓了下來。
他實在長了一張不怎麼安分的臉,眉弓立,眼神明明淡漠,眉宇間卻有一難征服的桀驁,穿一件淺灰連帽衛,寬松款,看上去年輕得要命。
商明寶從目到心里都十分迷。昨晚還能說是線暗的緣故,今天的月可要明亮多了,他確實就是這樣年輕,但偏偏真是一位長輩。難道是向爺爺他們老來得子?
“舅……”張了張。
“免了。”向斐然立刻讓打住。
他終于注意到了的樣貌,問:“你比隨寧小?”
果然是長輩會問的問題……
商明寶將長袖睡的袖口揪過手掌,回答長輩:“比隨寧小一歲。”
向斐然仍是站在原地,口吻很淡:“這麼晚不睡,想家?”
想家這點心事很無足掛齒,畢竟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講出來會很丟臉。但被對方一問,商明寶頓時覺得鼻酸。
“嗯”了一聲,很輕,很短。
向斐然略一意外:“我以為把那個娃娃還給你,你應該能睡得好一點。”
商明寶也意外,眼眸欣喜地被點亮:“還給我了?什麼時候?在哪里?”
“讓蘭姨放你房間了,你沒看到?”
商明寶明白了:“我跟隨寧睡一起,沒去那邊。”
‘那現在知道了,”向斐然抬了抬下,似命令:“可以回去睡了?”
他講話時的神總是很淡,眼神也沒有別的緒,人吃不準他的態度。
到底耐煩,還是不耐煩?大概還是不耐煩多一點。
商明寶很識趣,也懂得在長輩面前裝乖,慢吞吞地“哦”了一聲:“那我走了……”
幾步路走得很磨蹭,確定他不會住后,一直留神的心落了下去,一直揪著袖口的手臂也垂了下來。
豈知涼而沉的夜霧中,會突然傳來他聲線平穩的一句,“等等。”
第6章
商明寶心里猛地一跳,回過眸去。等他?等他干什麼?
向斐然沒多說什麼,徑直走向自己的臥房。再度推開門出來時,他手上拎了件殼沖鋒,黑的,帶一層薄薄的抓絨膽。
風往前涌了一涌,帶著夜香濃和他的氣息,站定在的呼吸前。
他把服遞過來:“穿上,晚上涼。”
商明寶扭頭看看近在咫尺沒多步路的洋樓,又回頭看看他:“不是……回去睡覺嗎?”
見不接,向斐然松手,將服很隨便地丟進懷里:“如果你想看花的話。”
商明寶手忙腳地接住了,拎著領口展開,披到肩上。
向斐然:“好好穿。”
“……”
可惡的管閑事的中年人!
商明寶敢怒不敢言,只好聽話地將胳膊套進袖筒。在對方定力很足的目下,又將拉鏈也老老實實地拉上了。
他服很大,帶著某種清爽的香味,寬松而溫暖地擁罩著。
向斐然出手:“手電筒。”
商明寶又將手電筒遞過去。向斐然推上開關,將停在那叢月見草上,漫不經心地開口:“你眼前的這片海邊月見草,柳葉菜科,月見草屬,有些地方也海芙蓉,原產于北墨西哥海灣,國主要引種栽培在華南區域,做觀賞植。月見草生命力很強,已經是很常見的野外逸生種,比如這里。”
“什麼逸生?”商明寶問。
“通俗來講,你可以理解為植越獄。被規范引種的植往往被人為栽培在植園、花園或農業場所,但它們的種子越獄了,離了人為的掌控,在野外生勢,完了基因的自我更新,并建立了自己的自在王國。”
商明寶臉怔然,似有話說。
“怎麼?”
“舅舅,你懂得好多。”發自肺腑。
而且你原來可以講這麼長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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