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是我
有些人天生富貴命,是本藏不住骨子裏的傲慢,即使穿著西裝革履,談吐文雅。
在這場談判的沉默中,溫知禾徹底清楚賀徵朝究竟為何示好,畢竟他說過,是擇偶範圍裏最廉價最好滿足的一個。
所以他會以為,他隨意從指中掉出的一點兒好,就能滿足到,并且還甘之如飴滿口答應。
他不再說“擺設”二字,而喚做“小太太”,但“闊綽”後的“聽話”,還是讓溫知禾一言難盡。
“賀先生。”
良久,溫知禾輕聲稱呼,緩緩道:“說了這麽多,我只知道這些條件對您大有裨益,但我也沒收到什麽實際的好,不是嗎?”
“幫我墊付套房,送我生日蛋糕和服,這些都不是我必須要的,是您強塞給我的,我承認,我是益了,但我今天和您吃飯,就是想還歸還給您。”
“我不想吃虧,隨隨便便就踏一段不平等、不被尊重的婚姻,即使這是假的,有期限的。我沒有缺錢到這種地步,很謝您的幫忙和賞識。”
溫知禾拎起一旁的相機包站起,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出牙:“今天就到這兒了,這頓飯我請你,再見。”
料得到他不會做出當場搶著結賬的行為,所以溫知禾自行去前臺找人結賬了,即使侍應生說這頓飯早已提前劃過賀徵朝的帳,但也堅持要付錢。
此刻溫知禾非常能理解,那些古早劇裏寧死不屈的倔強小白花主,首先無功不祿會讓人損德,其次你永遠都不知道這些饋贈會讓你暗中付出怎樣的代價,請吃飯的錢、住房的錢……為了拒絕他,得額外花這麽多錢。
真不該一時沖接好,陷阱都在這兒等著呢。
“小姐,您真的不用付了。”侍應生無奈地堅持,瞥見後方的人,又有效言又止。
“讓付。”
男人的嗓音著一貫低沉文雅,辨識度極高,至剛分開的一分鐘不到,溫知禾能很快聽辨出是誰。
側目撞他深邃漆黑的雙眼,肩膀也略略偏移,捱過男人括的西服,嗅到他上清冽好聞的冷杉香調,溫知禾才發覺他們之間的距離有多近。
很難想象,他們剛才是在“談婚論嫁”。
-
付錢劃賬,溫知禾看著減掉的四位數,心裏更滴了。
泠州地天氣時冷時熱,接下來三天會是晴天,而此刻玻璃窗淌下雨幕,卻是要下暴雨。
溫知禾沒有出去采風,打算抱著設備上樓訂車票,并且向前臺補齊住房的價格,退訂剩餘的兩天。
裝腔作勢一時爽,付錢退訂火葬場。
訂的車票是今晚淩晨出發,很可惜,還是白來了一趟。
收拾好行李推到旁側,溫知禾擡頭看到櫃臺上,昨晚賀徵朝托禮賓送來的套裝紙袋。
打算臨走前,托前臺幫忙歸還給賀徵朝。
床上的手機翁了兩下,溫知禾拾起來看,是陳笛發的消息。
這些天不在燕北,出租屋的兩只貓都是陳笛幫忙喂的,所以每次下班,都能收到陳笛的定時投喂反饋。
陳笛:【圖片】【圖片】
陳笛:【兩只小寶都很乖,可惜我明天要被派去外地出差了】
陳笛:【我給你家寶們多放些糧食?】
溫知禾敲字回複:【不用,我馬上回去。】
陳笛:【?這麽快?】
溫知禾:【被辭退了,回家再說吧。】
陳笛追問發生了什麽事,但溫知禾有些累,沒有回應,躺在床上聽窗裏淅瀝的雨聲。
一覺醒來已經是晚間八點,這裏距離機場很近,車程不到二十分鐘就能到。
溫知禾待到十點半才出門,拎著紙袋擱放在前臺,配合招待員寫登記表。
填寫完登記表遞給前臺,對方接收後點頭微笑:“謝您的住,歡迎您下次再來。”
滾在大片瓷磚地向旋轉門,室外的雨已經停了,僅著歇後淋淋的寒氣。
溫知禾深深吸口氣,上了那輛開雙閃停在門口的車。
-
天蒙蒙亮,煙雨縹緲。
機場的人提前在酒店門口備好車,助理書也早早提前一小時穿戴齊整,在頂樓套房門口等候。
八點一刻,腕表秒針準定格的那瞬門開了。
“賀總。”
衆人齊聲道。
賀徵朝頷首,邊整理袖口邊往電梯門走去,書在旁負責彙報行程。
電梯下行停在一樓大廳,工作事項已經彙報完畢,書停頓一秒,忽地說道:“前臺有寄存給您的東西,是4512號門的客人臨走前留的。”
賀徵朝垂眼睇他:“臨走前?”
“是,4512號門的客人昨晚十一點辦理的退房手續,大概也是那會兒走的。”書將已知的信息全都托盤而出,臨了又問,“歸還給您的品還在寄存單位,您看是要怎麽理?”
賀徵朝口吻很淡:“送回去,送不回去就扔了。”
按照習,書也早知會如此。
離開酒店,黑轎車在高架橋上疾馳,賀徵朝闔眼養神片刻,昏暗混沌的視野裏,生出朦朧的人影與輕淺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聲音。
這聲形愈發清晰,雖不到難以忘懷的地步,但也確實令人印象深刻。
“賀總,您要的資料。”
充斥著暖氣的車廂裏響起助理的聲音,賀徵朝睜開眼,接過那本平板。
資料右上角是一寸照片,穿著學院制服的溫知禾雙微翹,約有酒窩,除了頭發稍微長點,和現狀并無太大差異,無法否認,只是這麽一張樸素得再不能樸素的照片,的模樣都格外吸引人。
生活在互聯網時代,人人都明,這份資料詳盡地列出了各類容,包括的出生年月日。
按照資料顯示,溫知禾撒謊了又沒撒謊,今年確實剛二十。
很鮮活的年紀,這張也實在口無遮攔。
賀徵朝憾地想,他恐怕是要勉強。
關上平板,男人鏡片下的雙眼不加緒:“那套服扔了嗎?”
助理稍怔,回答:“沒有。”
賀徵朝將平板遞還給助理,音淡薄:“找個時間,當面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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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車站再倒地鐵,溫知禾走過兩排禿禿的樹幹,低矮的菜市場,拐進街道狹窄的老式樓房爬了五樓,出鑰匙解開門鎖。
鐵門哐當地拉開,隔著著一米七的柵欄,溫知禾看到一黑一白的兩只貓分別從各跳下來,喵喵地沖走來。
雖然才離開一星期,溫知禾的心還是得一塌糊塗,趁著兩只貓沒太靠近,立即把兩道門關。
陳笛雖然每天都會登門喂貓,但家裏的衛生是不歸管,溫知禾四檢查,做做清潔,大概兩小時過去,才閑下來窩在沙發刷手機。
下刷新微博,大數據向推送了一條蔡馨的態,對方穿著戲服拍了張照片,底下的評論是一汪的吹水誇贊,歲月靜好極了。
溫知禾以前從不在微博發言,此刻看到這條態,忽然很想狠狠地發一條吐槽。
臉開大會被人群毆,沒這麽傻,所以一沒帶大名,二沒帶tag地發了條個博。
按下發送鍵,溫知禾隨手撈起一只無辜小貓在懷裏rua,只可惜環抱不到五秒鐘,就被貓強勁有力的兔子蹬開。
矯健的小白貓蹭蹭攀爬到貓爬架上,還給黑貓挨了一拳,彼此互不謙讓,非要占領高位。
燕北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僅僅住在城郊的老式樓房,租金也只高不低。溫知禾的出租屋很小,是一居室,僅有一牆推拉門做分割,另外二分之一的面積都劃給了這兩條貓,不過只要能放得下一張床,在哪兒都能住。大學三年攢下的錢,拿來付了一年的房租費,這一年是給自己留在這裏的期限。
溫知禾一部分收來源自打散工,絕大部分收是在網上做電影解說拉片賺取廣告得來的,自時代只要有點流量就能賺到錢,溫知禾喜歡電影,也樂于做分,平臺上的十幾萬,是嘔心瀝肝三百多條視頻積累下來的。
戴好眼鏡,打開筆記本整理素材,期間除了吃飯上廁所,溫知禾基本沒離開過書桌。
夜幕初垂,餘暉過窗紗在地上拖出了長長的暖。溫知禾按下保存鍵,撈起旁邊靜音的手機查看消息。
以往被垃圾消息占據的主屏幕,顯示微博新增99+條評論。
溫知禾有些莫名其妙,以為是自己眼花,剛要點進去看,玄關倏然傳來門鈴聲。
開門前溫知禾提前通過手機小程序的監控進行查看,見登門的人是房東阿姨,這才擰門。
門一開,阿姨很自然地打招呼:“回來了啊。”
溫知禾問:“嗯,有什麽事嗎?”
阿姨往裏探了探:“關于租房的事兒,咱進去聊吧。”
溫知禾是半年前在這租的房,房東阿姨就住在前面不遠的新小區,一開始因為業費有過爭執,再加上又不是本地人,阿姨對的態度并不算太和善。
聽是來聊正事,溫知禾也不好拒絕,請到沙發那兒坐。
阿姨剛進來,兩只貓就從旁側竄飛過去,趴進沙發隙裏。
“ 我說進來怎麽有一味兒,你還養了兩只貓啊。”阿姨揮了揮空氣,嫌惡的模樣溢于言表。
溫知禾扯了下,接了杯水給:“今天剛收拾過,家裏也經常通風,我養貓您不也知道麽。”
在住進來之前,這間房的廁所邊角還有尿味,是房東阿姨養的泰迪定點尿但沒清理幹淨的位置。能找到願意租給養寵人士的房東已經不容易,再綜合各方條件,溫知禾只好咬咬牙租下來,自行做清潔。
阿姨沒回應,也沒坐下,正四張。溫知禾以為是來檢查衛生的,慶幸自己一回家就收拾幹淨。
那杯水放在桌上晾了一會兒,正徐徐冒熱氣,溫知禾思緒飄遠了一瞬,很快就被阿姨的話語拉扯回來:“這兩天我有個表親要投奔我這兒,他沒房住又帶妻大包小包的來,你不是還沒畢業麽,學校又有空床位……”
從說出第一個字時,溫知禾就察覺到不對勁,果不其然,這是要違約退租。
溫知禾眉頭漸漸皺起:“您開什麽玩笑?首先我在您這兒租了一年,其次我還養了兩只貓,說讓我搬回宿舍就搬回宿舍?”
“你這貓養了至有一年了吧?不就是從宿舍帶出來的?”阿姨理不直氣也壯,隨手把包放在桌上,輕飄飄道,“這違約金我也不是付不起,你就算不回學校住,也總能找到新的住。”
“這房子是你的我的?還和我犟,我想什麽時候收回就什麽時候收回,又不差你這點兒錢。”
據合同,賠付的違約金頂多為全額押金外加一個月的房租,房東阿姨要求兩天搬走,說什麽都不肯讓步,翻臉比翻書還快,何況對方一開始就沒給好臉。
掛鐘的指針一秒秒轉,溫知禾沒有心思吃完飯,給貓放了糧,便坐在沙發上打算找新房。
正所謂禍不單行,都還沒來得及和陳笛傾訴房東違約的事,就看到微博後臺被各種人私信。
人在短時間是無法消化過多信息量,沒點進主博文前,溫知禾還不太了解況,直到看見蔡馨本人的下場回複。
蔡馨:【親的,你和我講講我們究竟鬧了什麽不愉快的,我做錯什麽了呢,私信為你開了,咱們聊聊。我看你IP不在泠州,不然我還能請你吃頓飯,不過如果你方便的話,不妨給個地址我寄你點兒小禮,或許我們有誤會呢?】
很溫和的說辭,溫和到哪怕大名旁邊帶了個金燦燦的紅v,溫知禾也要點進主頁確認是否為本人。
發博的這號一沒帶大名二又沒流量,怎麽會……不對,切錯號,發在電影解說的吃飯號上了,上一條還發了進組打碼過的工作證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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