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鑼鳴震天，幡幢飄舞，善男信誦的朝山曲縈繞在山寺之上，香客虔誠地跪拜在寧靜慈悲的觀音像蓮花座下，甄明珠將手中的立香恭敬地香鼎中，繞過觀音像自圓通寶殿後門走出。

甄明珠作稍慢些，的丫鬟寒英告訴甄母應太太往山房中歇息了。

應聲前去與應太太彙合。

甄明珠挽著小盤髻戴牡丹青玉冠另有幾只珍珠梳，著印金白羅抹外披梅花紋紗羅窄袖衫，腰間系著花草紋褶，行走間白玉環佩縧帶輕輕晃，端得溫嫻靜大家閨秀的氣質，和應太太長得十分相像，只是應太太眸更加明。

應太太總是覺得打扮的十分樸素，示意甄明珠坐到自己側，手指著額前的碎發：“還是明家小門小戶的，沒將你養好。”

應太太當然不會將明遠一個小小的教諭放在眼裏。

甄明珠面不變，只是笑著靠到應太太肩頭，應太太長葉金耳墜鑲掛的寶石到的額角，留下冰涼的，微微偏頭，聲說：“今日來給菩薩上香，自然要穿的素淨一些，以免驚擾菩薩。”

“有這個說法嗎？”應太太不以為意，只說，“下個月去裴老爺生辰時一定要打扮得華貴些。”

“到了那天，你聽我的就是。”又說。

甄明珠紅著臉點頭。

“這次定能敲定你們的婚事。”應太太笑容滿面。

甄明珠害著不說話，餘掃到本該候在門外的寒英悄聲進了屋，略一思索，對著應太太撒：“阿娘，聽說今年天池的蓮花已經開了，您要過去看看嗎？”

應太太對賞花草一向是不興趣的，說：“你讓丫鬟陪你去吧，等會兒陳太太要來。”

陳太太家中也是做有關鹽務的生意。

甄明珠道：“那我早些回來陪阿娘和陳太太說話。”

應太太對的乖巧滿意的不得了。

“要是明黛那丫頭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妁之言，你應家表兄怎麽就萬般不得的心意了？我們甄家養十幾年，竟如此任不知好歹，這回定要在外頭狠狠吃頓苦頭，讓長長記。”應太太對明黛的叛逆仍十分惱火。

甄明珠走出房門，舒了一口氣，看向寒英。

寒英神怪異，等離房門遠了，才小聲說：“明黛小姐找您。”

明黛？

甄明珠愣住了：“怎麽來了，現在何？”

明黛將甄明珠約在迷樓，迷樓中藏有大量佛經，甄明珠繞過層層書架，終于在二樓回廊中尋到明黛的蹤影。

憑欄而坐，任由綠灑在腳下，過軒窗在上映下斑駁的窗紋，手掌托著下，細白的手指輕輕敲打著自己的面頰，似乎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看著其實有些纖瘦，孤零零的一個人坐在那兒，四周的喧囂好似都與無關。

甄明珠斂神，讓寒英等在原地，獨自走到明黛旁。

後投來一片影，明黛回頭看，眼睛一亮：“你來啦。”

提著子往旁邊挪了挪，給騰出地方。

甄明珠坐下後問：“你遇到什麽事了嗎？”

們之間并不需要特別的寒暄。

“我想問你，明家宅子裏西廂房的東西你還要嗎？”明黛黑白分明的眸子著，期待著甄明珠的反應。

但明黛沒有想到會如此失態。

自認識甄明珠以來，從來都好像沒有脾氣一樣，緒很穩定，語氣永遠和，這是第一見緒起伏這般激。

甄明珠死死地抓住的手腕著急得說：“你想做什麽？”

“我，我要賣了那些東西！”明黛皺著眉，使勁兒掙的桎梏，語氣堅定！

甄明珠大抵也察覺到自己此刻有事分寸，可是是明黛。

甄明珠心中難安，嚴肅地看著：“明黛你！你上百閣的服哪裏來的？你是不是已經將家裏的東西變賣掉了？”

“還沒有，不過以後就說不定了。”明黛很不開心，著自己的手腕，轉頭看著遠的紫竹林故意說。

甄明珠聽到的話，到難以置信，但又明白，明黛一向如此，總是不管不顧的只按著自己的想法做事，而最喜歡買頭面和裳。

再離譜的事相信明黛都能做的出來。

獨自沉默了許久，終于深呼吸緩和了語氣，神恢複如常：“你不許變賣家中的東西，也不許典當宅地。”

“我為什麽要聽你的呢？那是我家。”

明黛搖了搖頭。

其實很不解，甄明珠為什麽總用這種長輩的語氣和說話，明明們同一天出生。

甄明珠恍惚了片刻，明黛不是甄家的兒，同樣的也不再是明家的兒，掐著手心，穩住語氣，聲問：“你想要我做什麽才肯答應？”

明黛心裏猛地松了一口氣，口而出：“我要百宜。”

“什麽？明黛你究竟想要幹什麽？”甄明珠又重複了一遍。

“我只要百宜。”明黛很認真地說。

甄明珠看了好一會兒，反應過來并不是在看玩笑，真的只想要一個百宜：“好！”

“不過你要等幾日，我還要想個正當的理由。”

甄府的大小事務都被應太太牢牢地抓在手中，憑白放人出府不是件簡單的事，更何況白宜還是明黛從前的丫鬟。

明黛知道：“那我等著你。”

事有了頭緒，明黛心裏高興，眼睛裏都續上笑意。

“那我走了。”

跑這麽遠的一趟來威脅只是為了百宜？以為……

甄明珠不懂，可看著心滿意足的模樣，不由想到了明家父母。

甄明珠心裏突然很不是滋味，跟著起，猶豫了一下，抓住的袖口，讓停下：“明黛我對你沒有惡意，我只是想拿回我本該就屬于的我的一切。”

明黛的存在，甄明珠的存在，對彼此而言永遠都是一刺，就這樣遠遠的，最好。

明黛點點頭，不知道還能和說什麽，想了想保證道：“你放心我不會變賣明家宅子裏那些東西的。”

“告辭。”

“告辭。”甄明珠松開手。

著明黛的背影，驀地又喊住：“明黛。”

明黛回過頭，靠著側的窗板避開人群，奇怪地看。

“他不是你命定的郎君。”甄明珠說。

“什麽？”明黛蹙眉。

沒有聽清，只聽到什麽郎君。

甄明珠卻是不肯再說，等離開，才喃喃自語：“我一定會安安穩穩的渡過這一生，別的我不在乎。”

“姐兒，”寒英走到旁，“你方才話中的意思是……？”

甄明珠方才從迷茫的緒中掙出來，又是一派從容：“沒什麽，不過是讓不要再想著裴家郎君，好了，我們快回去吧，我答應了阿娘早些回去。”

“嗯，不過我覺得姐兒和裴家郎君更配呢！”寒英笑著說。

甄明珠角帶著淺淡的笑。

明黛下山的路上，還在想甄明珠說的究竟是什麽。

真是怪異！

明黛不再想，過些日子就能見到百宜啦！

雀躍地繞過曲折逶迤的山道往山腳觀音街走，又觀天才驚覺恐怕已經過了兩個時辰，不知道魏欽有沒有等等得不耐煩。

*

浦真此刻正站在觀音街街頭的茶館外，墊腳仰著頭往遠看，忽然拍手，著人群回到茶館。

“大爺，明小姐回來了！”

魏欽聞言，擱下手裏的茶碗，他出來時，戴著帷帽明黛已經離他們不過幾步遠。

魏欽二十出頭的年紀，雖是氣勢冷峻淩人，但頂著那張臉也引得行人注目，而明黛直接從他前經過，頭都不曾擡一下。

魏欽：“……”

他擡腳走下臺階，不不慢地跟在明黛的後。

彎彎曲曲的街道往來穿行的香客衆多，只是大家走到魏欽邊時，都不約而同地離他遠遠的，不敢到他。

魏欽好似察覺不到。

街兩旁站滿了乞討的花子，所以又有人這條街花子街，每家街鋪的門口按照每年的慣例都設有盛滿淨水供人盥手的面盆，地面免不了打。

瞧不遠有人摔倒在地，魏欽咳了一聲。

明黛沒有反應，魏欽開口：“明小姐！”

明黛小時候總被母教育不能一個人出門，會被花子抱走，這也是第一次獨自一個人走這條街，雖然周圍人很多，但還是有些張的。

嘈雜的環境中，一直繃著神經的明黛有些茫然，停下腳步，約約聽到有人在明小姐。

這姓氏在揚州城并不常見，不等仔細想，的肩膀忽然被人從後拍了一下。

一驚，反手拍掉肩上的東西：“啊！不要我！”

等等，真是有人在，是認識的人嗎？腦海中閃過許多人臉，不過在甄家認識的人不會明小姐。

掀開帷帽的紗簾：“魏欽！”

魏欽正垂眸，神不明地看著自己手背上的紅彤彤的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