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旋抿，好一會沒作聲，安頓好林立靜，問：“柏叔，他們去哪了？”

一旁的白行樾一直看著周旋，出聲：“先帶他們去清理傷口，有什麼事晚點再說。”

周旋微頓，思忖幾秒，暫時妥協了。

后趕來的許念領著柏叔等人去了對面的空房間；知道白行樾房里全天都有熱水，周旋想帶林立靜去簡單清洗一下，白行樾同意了。

回到屋里，林立靜去洗手間換了干凈服，周旋拉坐到椅子上，打開醫藥箱，給涂藥。

林立靜平常最怕疼了，這次卻一聲不吭，咬牙死扛著。

周旋盡量放輕作，騰出手去紙巾，幫拭額間冒出的汗。

王玄今早人送來一罐都勻尖，白行樾拆開包裝，捻起一撮茶葉，給們煮茶喝。

沒過多久，水漸漸燒開，在水壺里滾沸，頂上玻璃蓋子。

林立靜盯著沸水，自顧自說：“周旋，你知道嗎？其實剛剛的事本來沒完，是柏叔跟他們低三下四地道歉，這才了結的。柏叔多氣一人，跟誰服過啊？還不都是因為我太沖了……可我就是看不慣，柏叔平時對我們那麼好，一大把年紀了，憑什麼要這種屈辱？”

林立靜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后沒了底氣，低如蚊吶。

其實這事說大不大，誰先手誰理虧。領隊最忌諱隊里打架互毆，如果換作周旋，一定能妥善解決，不用這麼極端，也不用擔上遭隊里開除的風險。

周旋的腦袋，安：“立靜，你沒做錯。別人都欺負到我們頭上了，總不能任人宰割。”

林立靜一愣，“噗嗤”笑出聲：“以前沒發現，你怎麼……這麼護短啊。”

涂完藥，周旋說：“你先回去休息，我待會幫你請假。”

林立靜哪哪都難，沒撐，跟白行樾認真道一聲謝，一步一步挪回宿舍。

桌上兩杯茶慢慢放涼，茶葉舒展開，漂浮在水面。

周旋瞄一眼就知道是好茶，但沒心思喝，將用過的紗布和創可卷一團，丟進垃圾桶，起往外走。

經過白行樾旁時，左手腕被攥住。

周旋臉發白，下意識掙一下，卻沒掙開。

眼里有點泛冷，看著他平靜地說：“你已經攔我兩次了……”

白行樾提醒道：“吃力不討好的事做。”

周旋說：“你份擺在那，要幫王隊管人這沒什麼問題，但我今天一定要去找他們。”

兩人無聲對峙片刻，誰也沒讓步。

這些年從沒跟人紅過臉，做任何事都會留一步余地，可面對白行樾時，一口氣像堵在口，似乎只有發泄出來才能暢通。

白行樾看了一會，仍舊沒松手，指腹在的腕部，兩人的溫逐漸中和。

過了會，他勾勾角，說：“王玄又沒給我額外的好，我幫他管人做什麼。”

周旋怔然，用眼神詢問他什麼意思。

“我剛話還沒說完——”白行樾徐徐開口，“吃力不討好的事做。就算要做，沒必要，也別寡不敵眾。”

“周旋，等冷靜下來，找個人陪你去。”

-

周旋大概猜出那三人現在在哪，去前突然折返回宿舍，翻箱倒柜，帶上了一樣東西。

七八個民工坐在工地的遮棚里，因為早上的事，一群人故意撂挑子，正圍一圈打撲克，笑罵聲震耳聾。

周旋離遠瞧著他們，又扭頭看向旁的許念。

許念滿臉通紅，一腦門汗，看不

出是熱還是張。

周旋恤道：“要不你在外面等我吧，我去去就來。”

白行樾的話只聽了一半，本打算一個人前往，中途遇上許念。問出要去哪，許念二話不說跟了過來，說要給壯膽。

許念人高馬大，膽子卻小，但還是堅定地說：“指不定等會還要打起來……周旋，我陪你一起。”

周旋笑了笑：“放心，不會打起來。”

掀開門簾，兩人一前一后進去。

里面的人當沒看見，視他們為空氣。其中一個戴鴨舌帽的年輕男人往地墊上甩出一對王炸，大笑兩聲，渾邦邦的，隨作抖，頸側有幾條不深不淺的撓痕。

周旋一眼定格他，走上前，當著眾人的面，腳踩在那兩張撲克牌上，輕輕碾了一下。

鴨舌帽男立馬怒了，吼道：“你他媽病吧？來這發什麼瘋？”

周旋冷眼瞧他，不慌不忙道：“剛食堂沒什麼人，現在外面無數雙眼睛，我勸你想好了再說話。”

鴨舌帽男瞪著，就差沒撲上來揍人。

對面坐著一個中年男人，是民工隊里的頭，話進來：“我說姑娘，今天的事不是已經過去了麼？鬧大了對大家都不好，而且我們這邊也沒討著好，你上來演這一出，什麼意思啊？”

“聊正事之前，我們先聊聊別的。”把手里兩份單據扔到墊子上，又說，“村里那兩個孩子，九月份學了嗎？”

男人攤開紙面細看一眼，面一滯。

三個多月前，周旋和林立靜逛過附近村子，臨時決定資助兩個當地的留守兒，每月往固定賬戶里匯一筆錢，數目不大，但足以供們到高中畢業。

村里這樣的孩子太多，能供出去一個是一個。男人生怕周旋變卦，隨即笑道：“原來是你們啊。這不，大水沖了龍王廟，你和你朋友別往心里去。”

周旋笑笑，音和，卻擲地有聲：“怎麼個不往心里去法？總不能一邊花著錢，一邊還憋屈著。”

男人心一橫，問道：“那你說今天的事要怎麼解決？”

周旋沒打算和他們面紅耳赤地爭論，直截了當道：“我們誰也別為難誰，今天鬧事的那些人過去低頭認錯，把責任扛了。我想要的只有這些。”

-

兩天后，打架的事還是捅到了王玄那。

但破天荒的，王玄這次沒大發雷霆，也沒懲林立靜他們，單方面扣了那三個民工一整個季度的補，小懲大誡。

周旋心里清楚，之所以會有這樣明著偏袒的結果，和白行樾不了干系——只有他在王玄那有絕對的話語權。

于是第三天傍晚，趕在下工后，敲開了白行樾的房門。

白行樾剛洗完澡，短發凌地散在眉宇間，浴袍的領口半敞不敞，腰帶松松垮垮系在上。看到是，他毫不避諱地調侃：“來得是時候。”

周旋象征地笑了一下，回應道：“扯平了。”

不用點破，彼此心知肚明，指的是之前在酒店，他看出浴那次。

白行樾笑出一聲。

無聲對視了幾秒，他問：“找我什麼事？”

周旋輕聲說：“來當面跟你說聲謝謝，真心的。”

他逗：“怎麼，以前不真心？”

“以前是客套。”

外面炊煙裊裊，韞正濃，一顆月亮掛在樹梢。

周旋的聲音混在嘈雜環境中：“等會有空嗎？想請你吃晚飯。”

白行樾挑挑眉：“吃什麼？”

“附近有個燒烤攤，還好吃的。”周旋說，“就是環境有點差，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

白行樾把門完全推開，說：“先進來。我換服。”

周旋余瞟到有兩個人迎面過來，點點頭，抬走了進去。

白行樾空給倒一杯茶。圓口紫砂杯，手生溫，杯里的都勻尖凝一團，看上去有點像海藻。周旋淺呡一口，舌尖回甘。

的確是好茶。

-

天氣不好，路邊的燒烤攤生意冷清，只有寥寥兩桌客人，都是當地村民。

周旋和林立靜常來，老板一眼認出，笑呵呵地招待：“來啦——還是老三樣嘛？”

周旋笑說：“今天多加幾樣，你看還剩什麼，都給烤了吧。”

老板：“好嘞。”

周旋扯過小板凳坐下，隔一張木頭的折疊矮桌，傾遞去一張紙巾，示意他再坐。

白行樾說不用，坐在了對面，隨口一問：“老三樣是什麼？”

“菜卷、蘑菇和羊。”周旋看向桌上的收納盒，“要吃蒜嗎？”

“不用了。你吃？”

周旋給自己剝了兩顆，隨意道：“以前不，被寧夷然帶的，慢慢就習慣了。”

白行樾面寡淡，瞧不出高興與否。

黃昏時分，暮靄浮沉，周旋托腮星星，風從四面八方涌過來。

過了會，等燒烤端上桌，同他說起那天：“能告訴我，你后來和王隊都說了些什麼嗎？”

白行樾：“沒說什麼，就事論事而已。”

“不管怎麼樣，還是多虧了你，不然立靜可能真得回北京了。”周旋說，“讓那些人主道歉是一回事，被王隊知道是另外一回事。”

白行樾溫和道：“眼下沒法辭退他們，一時間找不到人頂上。等忙完這陣子，再隨便找個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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