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和勁”越往上練威力越是巨大，但是從淺到深的修練過程卻不容易，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必須有名師的指點與幫助。

有老，有老，所謂“龍有悔”，任何一種勁力過頭即變利為害，所以修練勁時必須以勁為護佑，反之亦然。

“合和勁”勁第一層乃是登堂室第一步，修練者沒有勁加以調和，只能借助于外力，這個“外力”必須擁有勁第二層以上的功力。

顧慎為修練勁第一層時，引導者是父親顧侖，顧侖的“合和勁”已練至勁第五層，向兒子傳授功法時仍小心翼翼，常常提醒他寧求穩不求快，打好勁第一層的基比什麼都重要。

這些年來，顧慎為也正是以此為借口不肯勤修苦練，導致他勁第一層練之后一直裹足不前，遲遲沒有進到勁第一層。

顧慎為教遙奴時有意瞞了這一關鍵提醒，反而鼓勵他加倍努力，以求突飛猛進。

遙奴的勁練得越是快，走火魔就越深。

只有用這個辦法，才能不痕跡地除掉遙奴，遙奴有雪娘和歡奴這兩個“師父”，他要是練功猝死，首先被懷疑的也是雪娘。

這個計劃近乎天無，唯一的問題是走火魔不可控。

顧慎為只是從父親那里了解到與走火魔相關的信息，到底要練到什麼程度或者到什麼時候才會發作，他一點也沒譜。

如果遙奴幾年以后，甚至是幾個月以后才魔，對顧慎為的意義就不大了，遙奴一旦進東堡，那里高手如云，早晚會識破新弟子的“合和勁”，此外，還有不到半個月，認得他的韓世奇就會回來，而且已經“欽定”他陪夜。

危險重重，顧慎為沒有余地心慈手，但他終歸不是冷殺手，眼看著一個活生生的年，因為自己的設計而一步步走向死亡，有時不知不覺就會陷于自責。

遙奴該死嗎？必須死嗎？

自從顧慎為傳授“合和勁”以來，遙奴似乎把他當了朋友，當然，在遙奴的系中，“朋友”也是分上下尊卑的，他從來不會忘了提醒歡奴：他的地位更高，他是強者，提供的是智慧與權勢，歡奴需要回報的則是忠誠與報恩。

他還常常向歡奴貫輸自己的世之道。

“聽說過金鵬堡的‘殺手兩戒’吧，第一出手要穩盡量躲在暗，第二下手要狠務必斬草除，我跟你說，當奴才和當殺手是一樣的。主人位尊，奴才位卑，你想往上爬，就得拋掉一切原則與尊嚴，讓你干什麼你就得干什麼，還得高高興興的。就像我常說的，‘把屁洗干凈’，是洗干凈嗎？不，還得主迎合，搞點花樣，讓他喜歡你，罷不能，然后終有一天，你會有機會踩著舊主人投奔新舊人，到時千萬別猶豫。朋友？奴才怎麼有資格朋友？大家都是互相踩著的階梯，今天我踩著你，明天你就能踩著我。”

對這種“推心置腹”的談，顧慎為唯有傾聽，然后對暗暗對自己說：他說得沒錯，所以你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殺死他。

遙奴的功進展非常快，勁氣越來越強，他從雪娘那里學來的是一套“伏虎拳”，也是剛強的功夫，兩相配合，越發地威猛。

兩人經常對打，顧慎為只會一套“八卦掌”，學得還不完整，但是也比初習武的遙奴強，尤其是頭幾天，完全占據了上風，可是隨著遙奴的勁不控制地增長，顧慎為漸漸竟有不支之意。

才練了十幾天的“合和勁”比三心二意近十年的修練還要見效。

顧慎為甚至產生了疑，父親是不是說錯了，本就沒有走火魔這回事，遙奴生龍活虎的，哪有一點生命危險的跡象？

直到遙奴丹產生熱的第十四天，打了一套“伏虎拳”之后他大汗漓淋，像是剛洗過熱水澡，這是從前沒有過的事。

“你看上去有點累。”顧慎為提醒道。

“沒事，我容易出汗，從小就這樣，我覺得有使不完的勁兒，‘合和勁’直是效用無窮啊，你是怎麼學會的？好像不如我厲害啊。”

“我學得不努力，要不也不會被人抓來賣掉。”

“嘿嘿。”

遙奴沒有再問下去，這群年有個不文的規矩，誰也不過問其他人此前的來歷，連最喋喋不休的遙奴，也從來不提及自己的過去。

腳踩先天六十四卦位，手運之力，呼吸龍虎之氣，遙奴又練了一遍“合和勁”，收功之后他的汗流得更嚴重了，而且按著心口，似乎有點痛苦。

“你不舒服？”顧慎為問道，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顯得過于在意。

“沒有，我好。嗯，這里有點疼，就一點，可能是打拳打得太猛了。”

顧慎為心中一，走火魔的第一個跡象出現了，遙奴痛的地方明顯是天池，和父親曾經警告過的一樣。

天池屬于手厥心包經，接下來遙奴的雙手臂上的位會一個接一個產生疼痛，還會不由自主地抖，等到這種抖發展到整條手臂，死期就不遠了。

“可能是你的功練得太快了，應該稍微收一收。”這并非顧慎為的真實想法，他不得遙奴的進展再快一點。

遙奴皺起眉頭，幾天來第一次對歡奴使臉。

“你懂什麼，雪娘得很，說我現在還差得遠呢，進了東堡第一天就得被殺死。CTM的，那里可是真刀實槍，屁洗得再干凈也沒有用，我還想活著呢。練，再疼也得練，練了勁，就練勁，然后就能練速法門。”

遙奴向來不是能吃苦的人，能有這堅韌勁，顧慎為也有點佩服他。

“等我當了殺手，先殺那個王八蛋。”

這個“王八蛋”是堡的人，還是遙奴從前認識的人？顧慎為沒問，遙奴也沒有再提。

“就憑我，不當上最倚重的殺手，真是白來金鵬堡一趟。歡奴，我不是有恩必報的人，可是我會記得你幫的這個忙，放心，我知道你有，我不會泄的。我要你當我的左膀右臂。”

遙奴眨了眨眼睛，即使在月亮下，他那張瘦瘦的小臉也顯得紅通通的，兩眼發，好像剛喝了一大口醇厚的老酒。

對這番話，顧慎為不知道該還是憤恨，或許兩者都有，他是顧家的小爺，可不是給奴才當左膀右臂的，可是在這個冷漠無的金鵬堡里，他多希有一個近似于“朋友”的人啊。

顧慎為出一笑容，“恐怕我沒有這個資格。”

遙奴拍拍他的肩膀，昂首，“有沒有資格我說了算。”

夜里躺在炕上的時候，顧慎為在心中向那個不知名的神意祈禱，堅定報仇的意志，期遙奴走火魔能再快一點。

他就像一名心懷叵測的醫生，眼看著病人漸絕癥，不僅絕口不提，還要提供香甜的毒藥。

但是若非后來發生的一件事，顧慎為也不會下定最后的決心。

顧慎為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打聽金鵬堡的監牢在哪里，他相信肯定有這樣一個關人的地方，姐姐翠蘭就在里面苦。

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作為還在訓期的新奴，他甚有機會走出小院子，每次出去又都有人帶領，連目都不能隨意掃視，更不用說與人閑聊了。

除了韓機奴和幾名年，小院里沒有固定居住者，來的通常都是垂死之人，他們都不是多的人。

但是一位遍鱗傷的人仍了重要的信息，那人已看不出原來的模樣，傷勢與往日的殺手學徒不一樣，上散發出一難聞的惡臭，剛剛抬進屋子就斷了氣，抬他的人轉直奔西門。

韓機奴當時正監督著年們洗服，捂著鼻子，說道：

“鬼院出來的人都這麼臭，真不知道那的看守怎麼得了。”

一位剛學會討好上司的年作出不解并十分興趣的表，“教習大人，‘鬼院’是什麼啊？”

“這還用問，在外面是人，進去就是鬼，你們這幫小崽子，誰要是不聽話，早晚進鬼院，還沒死就先爛半截，哼，我看那個遙奴離鬼院不遠了……”

遙奴還在雪娘那里學拳，聽不到他這句威脅，不過到了晚上他就會知道了，除了戚奴與謝奴兄弟倆，別的年都會爭搶恐后地向遙奴報告一切。

韓機奴東拉西扯，顧慎為不僅知道了鬼院的存在，而且知道這個院子離此不遠，就隔著幾十步距離，真正的名字是“洗心院”。

鬼院和鬼崖，原本就應該是鄰居的。

那天晚上，與遙奴練畢“合和勁”，顧慎為卻怎麼也睡不著，別人都已經發出鼾聲，他坐起，悄悄下炕，第二次離開房間，他一直在黑夜中睜著雙眼，已經能習慣外面暗淡的月。

他先走到韓機奴的房間外，機奴睡覺很鎖門，好像隨時在等什麼人，但肯定不是歡奴。

顧慎為輕輕推開房門，他經常打掃這里，對里面的布局了然于。

機奴睡得正，手邊放著紅木。

門后掛著三枚鑰匙，其中一枚能打開東院門，早開晚閉，這是機奴的職責之一。

顧慎為摘下那枚鑰匙，退出房間，掩好門，走向東院門。

上次他只是推了一下大門，就引來了守夜人，他覺得那可能只是巧合，守夜人剛好巡邏到附近而已，這次只要一點運氣，應該能夠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為了找姐姐，他愿意冒一切風險。

在門上聽了一會，顧慎為開鎖出門，又蹲在地上仔細諦聽，確定沒有人躲在附近，站起，著墻壁向窄巷深走去。

每天早上拜見八時，他都會走過這條小巷，曾經一次次路過那扇樸實無華的高大木門，從沒想過里面會是一所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