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只差一點，顧慎為就能在復仇之路上邁出完的一步，他做好了全部準備，卻在最后時刻打了一個趔趄，從明大道上跌不見底的。

院子里有人認出了雪娘，知道是八帶來的人，互相指點，一起發出恰到好的嗤笑聲，大到可以讓人聽到，又短促到當雪娘回頭時找不到目標。

雪娘臘黃的臉上微微泛紅，一句也沒多問，留下荷，帶著歡奴迅速離開，回到八主院中。

顧慎為被留在前院，雪娘趕去見小姐，過了一會，從后院傳來小姐的怒斥聲。

幾名仆人經過，看到去而復返的歡奴都很意外，聽到小姐的聲音又都很驚慌，匆匆離去，不敢詢問事經過。

大概一刻鐘以后，雪娘快步走出院子，經過顧慎為邊時，一眼也沒瞧，好像他不存在似的。

顧慎為一個人站在空的院子里，惶慌不安，他現在不僅進不了東堡，而且失去了利用價值，雪娘和小姐會怎麼對待他？直接給八主？還是放任不管，由他自己去找某位殺手報仇？

如果是前者，他得想個辦法殺掉八主上怒，這是他報仇的底限，上怒是親自手殺他父母兄長的人，也是他心目中第一號仇人。

一個時辰以后，顧慎為辦法還沒想出來，雪娘回來了，從表上猜不的心思，盯著茫然失措的歡奴看了好一會，似乎在進行某種權衡，最后說：“去收拾行李，今后你留在院里干活兒。”

這比最差的結局要好一點，顧慎為躬應是，自己尋路回“積薪院”，步履沉重，好似背負著千斤重擔，但是路走了一半，他又樂觀起來，雖然沒能如愿進東堡，可是留在了八主院里，這意味著他今后有機會接上怒，也就有機會報仇。

顧慎為白天跟雪娘學武時，從來沒見過院邸的主人，上怒似乎早出晚歸，從不在家里。

“積薪院”里早已流言四起，快要一鍋粥，看到歡奴一個人回來，年們蜂擁而至打聽消息。

顧慎為道出實，年們的臉也隨之變化，不過聽說他今后留在八主院中做事，幾個人還是羨慕緒居多，不管在哪干多苦多累的活兒，也比在“積薪院”侍候死人強得多。

五名年缺了一名，顧慎為說完自己的倒霉事，累奴告訴他另一件倒霉事：雪娘把遣奴領走了，據說要推薦他進東堡。

雪娘和小姐犯了一個簡單的錯誤，們是外人，對金鵬堡殺手制度一知半解，以為武功好就會歡迎，小姐探聽消息的對象是自己的夫君，也很有問題，上怒是“獨步王”的兒子，從一出生就進殺手名冊，從沒經歷過選拔，對這種小事同樣知之不詳。

結果，雪娘辛辛苦苦培養苗子，卻從來不知道東堡招錄學徒的一條重要規定：進東堡之前不能修行任何功。

據說金鵬堡自有一套功，與武林中所有功法格格不。

不管原因是什麼，顧慎為廢寢忘食修練的“合和勁”，為他進東堡的絆腳石。

雪娘知道錯誤之后，立刻與小姐商量辦法，又找來護院的殺手，問明白了所有規則，發現還有糾正的機會。

原來東堡訓練殺手并不在乎學徒的武功基，即使半招不會也沒關系，反正進了東堡都要從頭練起。

就這樣，雪娘來到“積薪院”，在五名年當中重新挑選，于是莫名其妙的遣奴品嘗到了天上掉餡餅的味道，放下手里的活，轉了殺手學徒。

在顧慎為回來之前，剩下的四名年已經打聽到大部分信息，雪娘在東堡丟臉的事早已傳遍堡，連偏僻的“積薪院”也傳到了，反而是顧慎為一無所知。

八在金鵬堡的孤立地位和沒人緣的程度，由此可見一斑。

天意弄人無過于此，顧慎為固然難以接，另外四名年也憤恨不已，最聰明的遙奴當殺手他們能接，會武功的歡奴進東堡他們能理解，遣奴并無特異之，跟他們沒有區別，竟然揀到這麼大的運氣，實在令人深不公。

“他熬不過去的，最多一個月，就得抬回來。”累奴信誓旦旦，殺手學徒雖然對武功基沒有要求，但是按慣例，會點功夫總有好。

沒什麼可說的了，等遣奴風地回來，年們包括累奴在，都會去拍他的馬屁。

顧慎為又去見新院管，說自己回來取行李，結果遇到一點麻煩，奴仆留在哪個院里做事，不是雪娘隨便一句話就能決定的，尤其是“積薪院”的奴仆越來越，想再找人頂替也很難。

不過問題很快就得到解決，雪娘做事細致，已經補走了程序，以八主的名義正式要走歡奴。

于是，當天下午，顧慎為抱著鋪蓋卷住進了一間小石屋，挨八主院邸的后院，與他同住的是五十多歲的馬夫老張，兩人的職責就是照看馬棚。

金鵬堡的男仆都“某奴”，老張也不例外，不過所有人都他“老張”，在一片“奴”聲中，這個最普通的稱呼反而有極強的辨識度。

老張可算得上是模范奴仆，忠心不二、干活認真，每天回到屋里倒頭便睡，從不多多舌，顧慎為住進來幾天，和他說的話也沒超過十句。

對馬匹，顧慎為很悉，不過從前是別人為他照看，他只管自己那匹小馬吃得是否好，是否鮮亮，如今他是在為仇人喂馬。

他盡量不讓自己回想從前的生活，怕控制不住緒泄自己的，這里危機四伏，走每一步都要小心再小心，韓世奇已經死了，可是誰也不能保證八主的屬下沒有第二個認識顧家小爺的人。

還有已經進東堡的遣奴，他離了歡奴所能及的范圍，會不會無意中說出白絹的事？

雪娘也是一個潛在的威脅，顧慎為明白為什麼要把自己留在院邸，無非就是要就近監視，畢竟，與小姐在歡奴面前已經了太多的信息。

話是這麼說，雪娘卻很出現，除了每天早晨的例行請安，他基本沒再見著。

老張是金鵬堡家仆，不用向小姐表忠心，顧慎為猜測，這就是他從來不跟自己閑聊的原因，他們是兩派人，各為其主。

金鵬堡主人之間的矛盾顧慎為早已看在眼里，還聽說了許多，但是卻無法加以利用，他的地位太低力量太渺小，一座大山即使有裂他也撬不開。

他唯一能做的還是刻苦練功。

他會功的事已經不是，人人都以為是雪娘教他的，所以也就無需瞞，每天照料完八主的十余匹壯馬，他都會找地兒練功，“合和勁”、伏虎拳、鐵山刀法至要練一遍。

老張冷眼旁觀，不反對也不支持，他只把持一項“特權”，那就是凌晨牽馬去前院大門口恭候主人，傍晚再準時去前院將馬牽回來。

顧慎為本沒機會見著上怒，但是對他的生活習慣卻了解了不。

八主的作習時間從來不變，早出晚歸，風雨無阻，每隔五到十天，他都會多帶馬匹出門，三五日之后歸來，這時的馬匹全都變了模樣，又臟又瘦，有時還會一匹。

唯有這個時候，冷漠的老張會顯出一來，不管馬匹歸還的時間有多晚，他也要起歡奴，跟他一塊為它們洗澡、添加飼料，他會流抱著每一匹勞累過度的馬，喃喃低語，好似盼子回家的慈母。

顧慎為發現自己又一次困在半路上，前進不得，后退也沒有余地，他跟著一位馬勝過人的老頭子消耗時，一墻之隔的仇人卻照常生活照常去殺人。

十四歲的顧慎為已經培養出他從來沒有過的耐心，他知道要等待，只能等待，必須等待，因為他有神意在。

為馬夫助手的兩個月以后，當金鵬堡的地面上積了一層薄薄的雪，顧慎為終于等來了一個機會。

那天下午，他正拿著一木練習鐵山刀法，這是雪娘教給他的，為了藏份，他只能忘掉更擅長的顧氏刀法，但是他練得頗不順暢。

鐵山刀法是一套極為注重實戰效果的刀法，一十八勢簡單易練，組合招式卻是千變萬化，顧慎為沒有對手，就好像手沒有靶子一樣，練得再刻苦也不得要領。

他還總是無意中一兩招家傳刀法，那套刀法他太悉了，想忘也忘不了。

顧慎為練得神，很久之后才猛然發現有人在十幾步以外觀察自己，那人似乎已經站在墻邊很久，也沒有特意掩飾，但是不知為什麼，卻一點也不惹人注意，這是一名項尖殺手該擁有的素質。

顧慎為一下子僵住了，他一直期盼著能靠近仇人，沒想到仇人主靠近了他。

來的人是上怒。

仇恨與憤怒像一團易燃的柳絮，瞬間就燒了，留下的是一堆堅的恐懼種子。

八主終于發現他的真實份了？顧慎為覺得在發，這不是他預想中的見面，他還沒有做好準備。

上怒盯著前方那個稍顯郁目復雜的年，心中稍稍一，僅存的左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