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習慣

晚膳擺在一頂碩大的帳篷里，長長的矮桌連起來變一個長案，大家都盤膝坐在皮褥上用飯，頗有幾分沒關前真的獷風味。兩排長案相鄰著，男各一桌，年輕人們似乎特別喜歡這樣的安排，與鄰桌背靠背的那排幾乎都被年男占滿了。

璃被安排在太皇太后右手邊第二個位置，安靜地坐下來，只是來吃飯的。靜嫻向來是要坐最靠近老祖宗那個位置的，這次也不例外，坐在左手第一個位置，時不時瞥璃一眼，好像的位次靠前，很有優勢似的。

一直就和靜嫻那伙人合不來，因為梓晴姐姐的關系，靜嫻格外針對，璃也不意外。

人來的差不多了，連皇上和老祖宗都了座，璃旁邊的位置還空著，太監宮開始上熱菜了，素瑩才跟在靖軒后走進帳篷，被小宮領著坐在右首最靠近太皇太后的位置，靖軒也在后坐下來。璃初初有些局促，和他相距太近了，近到他轉過子和太皇太后、素瑩說話的時候，胳膊都能到。

隨即放心的淡淡一笑，老祖宗關切地詢問素瑩的傷，還詢問靖軒狩獵的戰果，他們誰也沒注意，誰也沒有和說話的意思，又庸人自擾了。

永赫現在是忙人，一直帳外張羅布置，臨開席才座，康熙讓他坐在靖軒的旁邊，璃略略欠方便他坐下，永赫笑著輕聲道謝。轉間璃看見另一側的梓郁，若羽有孕沒來，他形單影只的，笑了下，梓郁點了點頭。

敏銳地察覺到了梓郁眼中的憐憫，默默轉回，雖然已經習慣了，被那麼悉的人這樣看著，還是會難。

“璃，你最近要好好補補，臉不好。”一直在和素瑩說話孝莊突然把話題引到上，璃覺得周圍的人因為老祖宗的這句話更仔細地打量，恭順地點了點頭，不想多話。

邊的桑珠總是興高采烈地扭過子去和背后的福琛貝子說笑，每每無心撞到，璃輕輕皺了下眉，原來在席間不管不顧地扭說話會給邊上的人帶來這樣的麻煩，怪不得以前挨著坐的孩兒總是橫眉立目地瞪。

飯菜上齊，皇上和老祖宗簡單地說了幾句就熱鬧開席，因為人多湊，沒下人布菜伺候，璃有些為難地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碗，的左臂傷，無法端碗進餐，桌子又那麼矮，俯就碗更加難看。還好，面前就放了盤小餅，拿了一張慢慢吃著，很好吃，還有餡兒。

“怎麼不吃菜？”低低的好聽的聲音在眾人小聲說話的嗡嗡聲中還是那麼清晰，瞬間地錯覺讓本能地輕了一下，以為他是在問。

“哎呀！”邊的素瑩俏地抱怨一聲，撒地在轉過問的靖軒耳邊低聲說了什麼。靖軒笑笑，寵地拿過的碗，在自己桌上夾了些菜遞還給。

璃目不斜視地看著自己手中的餅，余還是無奈地看清了他們垂頭低語的親昵姿態。突然對自己有些生氣，放下餅拿起筷子，這才發現面前的幾盤菜都是大魚大，想吃些素菜，無奈都很遠，怪不得……素瑩會讓靖軒幫夾。筷子已經舉起來，隨便地夾了塊。也許是夾得大了些，對面的靜嫻和銀荻呵呵笑起來，用鄙夷又可憐的眼神瞥著。

璃冷冷地回看們一眼，不會再像原先那麼沖好勝，但們的一再挑釁，是不想理會，但也不表示會讓們繼續得寸進尺。

被橫了這麼一眼，靜嫻和銀荻都愣了愣，似乎沒想到還有反擊的勇氣。

璃剛拿起吃了一半的餅準備往邊遞，側后的福琛不知道說了什麼惹桑珠呵呵癡笑，子扭來扭去，璃不備，竟被撞得把餅掉在桌子上。璃并沒多想地揀起桌上的餅咬了一口，發現整張眷的長案都沉寂下來，原本沒注意到這個舉的人也因為別人的異樣而莫名其妙地關注起。

愣了一下，是啊，這一桌子養尊優的人覺得掉在桌子上的食已經臟了，和掉在地上沒分別。如果是別人這麼做們也許就冷笑著看看，但因為是——從冷宮里出來的璃格格，揀臟了的食吃，就很有噱頭了。

果然，有人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待過冷宮的人就是不一樣。”靜嫻嗤嗤地笑著，對剛才橫的一眼耿耿于懷，“這麼惜糧食啊。”

一桌子人都用各種各樣地眼冷眼看著笑話，孝莊沉下臉，卻又不好在這時候說什麼。

璃抿了下，就在所有譏嘲的眼里大口地吃完了手里的半張餅。冷冷一笑，“是啊，安寧殿里三天才有一頓，我就是覺得很香。不像你，天天山珍海味，吃什麼都像在吃土，只能糟蹋糧食！”

璃背后的永赫聽見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靜嫻被噎得瞪眼，聽見永赫的笑聲更加惱，剛想繼續刻薄反擊，被孝莊冷冷看了一眼，被那冰冷的眼煞了下，張著，沒敢繼續說。

“覺得好吃就多吃！你這孩子瘦的讓人心疼。玉安，把我這碗山湯給璃盛一碗。”

眾人都有些無趣地繼續吃自己的，席上又有了低語說笑，不似剛才尷尬。

璃喝完了湯，向孝莊說了聲，席間已經不人離開了，退席也沒引起注意。

帳篷外已經點起大大的火堆，熊熊的火焰讓璃抖了一下，找了個僻靜地角落，迫使自己盯著火堆看，這道關遲早要過，不該再繼續恐懼。

秋泉秋媛小孩子向來不好好吃飯，也早早離席出來圍著火堆跳來跳去，興不已。

靖軒和素瑩也從帳篷里出來，璃站得角落很暗，火又太亮，兩個人低聲說著話走過并沒發現。

璃松了口氣，也準備離開回自己的帳篷。

秋泉眼尖，高喊了一聲：“璃姐姐！”

原本已經走過去的靖軒和素瑩都停住腳步回看，璃輕嘆口氣，讓自己看上去比較從容地走到亮來。總想遇見的時候見一面都要費番心思，不想遇見的時候……卻總是躲不開。

秋泉和秋媛跑過來依舊一人一手地拉住，卻沒像白天那麼雀躍，故作深沉地互相看著不說話。

靜嫻也用完飯，一臉不耐煩地看著拉著的胳膊，卻一路追趕永赫的銀荻，追永赫干嗎拉當幌子？！

“璃姐姐……”大一些的秋泉猶猶豫豫地說，“我聽說，你這兩年都待在冷宮里，那里嚇人嗎？”像一切生于富貴的孩子，總對傳說中恐怖的地方十分好奇。

靜嫻聽了，正中下懷地甩開銀荻的手，一臉譏嘲地走過來，“對啊，璃，給孩子們講講，也讓他們有個懼怕，別長大和你似的！”

璃看了靜嫻一眼，努力住火氣。

秋媛撅著瞪了哥哥一眼，都告誡過他別問璃姐姐這個了，雖然也很想知道，但說起來多傷心啊。

“UＵ看書 ｗww.uuｋanshu．com璃姐姐，給你吃好吃的！”秋媛松開璃的手，急匆匆地拉開自己的荷包，殷勤地拿出幾顆餞。還小，還以為好吃的東西就能讓人開心起來，璃看著一笑。

“秋媛自己吃吧，姐姐不吃的。”秋媛胖鼓鼓的小臉，只有孩子才會有這麼誠懇的同吧。

“吃啊！”靜嫻不依不饒地冷笑，“不是兩年多沒吃著嗎？不想嗎？”

璃終于忍不住瞪向，剛想說什麼，從帳篷里走過來的梓郁皺眉看著搖了搖頭。

忍地垂下頭，懂梓郁的意思，如果和靜嫻發生沖突，不管誰對誰錯，吃虧的終究是，皇上也許會責怪不知悔改。是怎麼了？以前比這個更惡毒的嘲諷也能做到置若罔聞安之若素，怎麼不自覺地和靜嫻斤斤計較？大概……以前總和靜嫻針鋒相對了習慣。

習慣……很多習慣，自以為改掉了，其實還在。

冷冷一笑，半是自嘲半是冷漠，“總是吃不到，就不想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