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裡突然來了幾個陌生人,族長要見一見,合合理。雖頂著主家的名頭,卻是流之輩,自然只有把“管事”趙九爺去問話了。而且這一路行來,趙九爺的辦事能力有目共睹,傅庭筠很是放心。聽趙九爺這麼說,沒多問,吩咐阿森給趙九爺打水洗手,去擺了筷箸。
阿森笑嘻嘻地拿了張餅坐在門檻上就狼吞虎咽起來。
主仆不同桌。
傅庭筠大家出,怎麼會不明白這個規矩。只是阿森和有患難的誼,在心目中就有些與眾不同。
朝趙九爺去。
趙九爺低了頭喝湯。
傅庭筠悄悄地橫了他一眼,夾了半碗菜,又多拿了幾張餅遞給阿森:“吃完了我再給你添!”
阿森接過碗,眼角眉梢都跳著喜悅的芒:“多謝姑娘!”
傅庭筠看著不由莞爾。
待回到桌前,突然想到男也是不能同桌……
著專心致志吃飯的趙九爺,傅庭筠心裡犯著嘀咕。
他大馬金刀地往那裡一坐,那坐哪裡呢?
想到趙九爺的出,再想到被他養大的阿森都蹲在門口,何況是。
難道要和那些村婦一樣,端了碗坐到廚房的灶門口吃飯不?
傅庭筠有些不悅。
從前,是傅家未出閣的姑娘,不管吃飯、聽戲,就是沒有嫂嫂們的座位也有的座位。就算出了嫁,夫家是江南族,未婚夫十四歲中秀才,十八歲中舉人……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吃飯會沒有座位!
傅庭筠的肩膀垮了下去。
已經被退了婚……
趙九爺見傅庭筠站在桌邊磨磨蹭蹭半天沒有靜,停箸問:“怎麼不坐下來吃飯?”
“啊!”傅庭筠杏眼圓瞪。
“怎麼了?”趙九爺奇怪地問。
“沒事,沒事!”傅庭筠總覺得到灶門口吃飯是仆婦所為,不想淪落的像趙九爺的仆婦似的,現在不用去灶門口吃飯了,竟然生出心花怒放之來。
忙坐了下來,舉箸就夾了塊豆腐,顯得有些急切。
趙九爺心中生疑,思忖了片刻,道:“你是想和我分桌而食?”話說出了口,立刻覺得自己猜測的不錯,道,“事急從權。我們現在是在逃荒,又借居在李家凹,吃食也不過是兩碟小菜,幾張烙餅罷了。有些規矩就暫且放一放吧!等我們安頓下來再說。”心裡不暗暗罵自己大意,和元寶、玉混久了,這些規矩早忘了。
“不是,不是!”傅庭筠見趙九爺語氣有的溫和,像是在解釋,又像是在安,反而有些不安起來,想解釋解釋,一時又不知道該怎麼說,隻好轉移了話題,“我聽阿森說,九爺喜歡吃烙餅,不知道還喜歡吃些什麼?”
趙九爺驚訝地著。
為什麼這樣看著……難道說錯了……
念頭一閃而過,傅庭筠臉微紅。
他又不是父兄,怎麼問出這麼親昵的話來?難怪他要用那種眼神看呢!
“我是想著我們一上路就只能吃饅頭喝涼水了,”急中生智,找了個借口,“想趁著明天還歇息半天,想做幾道菜給九爺和阿森打打牙祭。”
趙九爺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你想吃什麼,明天我去村子裡看看!”
又砸了!
傅庭筠沮喪地低下了頭。
現在是災年,又借居在李家凹,能有什麼好東西。
趙九爺不說自己喜歡吃什麼,隻問喜歡吃什麼,分明是誤會饞! “這樣就好,都是我吃的。”好像為了證實沒有客套,還夾了塊炸冬瓜。
趙九爺著剛才還興致,他的一句話就讓如被破的皮球癟下去的傅庭筠,又了菜子上的菜,道:“這菜是你燒的?”
傅庭筠輕輕頜首:“我在家裡的時候也曾學過,就自告勇地掌廚了。”
原來是這樣……
他“嗯”了一聲,道:“菜燒得還不錯,比阿森做的強多了。”
比阿森做的強多了……
阿森幾歲?
幾歲?
阿森是幹什麼的?
又是幹什麼?
傅家的私房菜是很有名的,華每一屆父母到任,都會到傅家嘗一嘗。可是跟著灶上的媳婦專門學過的!
不過,這好歹算是句讚揚的話吧……自從他們認識,他好像還是第一次讚揚……那就算了吧,別跟他一般計較了。
傅庭筠的怒氣又煙消雲散,說了句“多謝九爺誇獎”,低頭吃飯不語,本沒有發現自己的角已經翹了一個愉悅的弧度。
坐在對面的趙九爺搖了搖頭。
一會兒生氣,一會兒歡喜……還是個孩子脾氣!
他的角噙了一的笑。
※※※※※
一路的擔驚怕,一路的枕戈待旦,讓大家的心弦都繃得的,如今到了個安全的地方,用過晚膳,收拾了一下,三個人倒頭就睡,待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趙九爺檢查小推車,傅庭筠和阿森燒水、烙餅、做饅頭。
住在隔壁那位李家的十一姑聽說了傅庭筠的事,知道今天就走,特意讓人送了十個蛋過來:“帶著路上吃!”
傅庭筠十分激,用心烙了十張蔥油餅送過去。
老太太挲著傅庭筠羊脂玉般潔細膩的手在心裡直歎氣,相助的話卻無論如此也說不出口,畢竟現在也是帶著全家老寄居在娘家,只是反覆叮嚀路上小心。
回到屋裡,七爺和七太太來了。
七太太送的是瓶霍香正氣水:“解太太那麼好的一個人……”說著,眼圈一紅,眼淚簌簌落下,惹得傅庭筠一陣哭。
由趙九爺陪在堂屋裡說話的七爺聽到靜說了通安的話,夫妻倆這才告辭:“你們走的時候,我們就不送了。”
趙九爺連聲道謝,把七爺夫妻一直送到了門外的柳樹下。
傅庭筠打起神來和阿森把涼好的晾開水灌進水囊裡。
趙九爺走過來,低聲道:“這裡是李家凹,不好拜奠,等到了西安府,我們請大興善寺的長老們幫解老爺一家都做做法事。”
“多謝九爺了!”傅庭筠收斂起哀容,朝他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到時候還要煩請九爺帶我去才好!”眼中的水晶瑩如珠。
趙九爺沒有做聲,定定地著,目深幽難名。
屋子裡的氣氛也隨著他的目沉寂下來。
傅庭筠頗有些不自在。
把水囊裝上小推車的阿森跑了過來:“姑娘,我們要不要有水裡放點鹽——我看尚大嫂用鹽醃,可以一直吃到第二年春天也不壞!”
打破了滿室寂靜,讓氣氛又變得熱鬧起來。
“好啊!”傅庭筠忙轉過頭去,“夏天喝點淡鹽水可以解暑。”又道,“時辰不早了,我們做午飯吧!吃了休息一會,也該趕路了。”
“嗯!”阿森應著,和傅庭筠並肩進了廚房。
趙九爺佇立良久,才轉進了屋。
※※※※※
太漸漸偏西,金黃的照在李家凹高高的木柵欄上,靜謐而安寧。
傅庭筠坐在小推車上默默地離開了李家凹,重新開始了早晚趕路、中午休息的日子。
期間也曾遇到過幾次搶劫,但都被趙九爺一一擋下了。有一次甚至是在半夜,傅庭筠也算是警醒的人了,等睜開眼睛,趙九爺的齊眉已經打到了對方的上……
這樣走了四、五天,景漸漸有了些變化——被剝了皮的大樹下偶爾會冒出幾油綠的青草。
他們進了臨潼境。
“過去就是西安府了!”阿森大聲地嚷著,跑過去揪了青草送給傅庭筠。
歡喜之溢於言表。
傅庭筠神一振:“還有幾天可以到西安府?”把青草放到鼻頭,細細地嗅著青草的味道。
“最多五天。”趙九爺冷峻的面孔也出幾分笑容,“我們今天晚上我們歇在東安村。”
“九爺對這裡很嗎?”傅庭筠驚訝地著他。
“從前來過幾次!”趙九爺含含糊糊地道,“我記得那村子離驛道不遠。”
阿森則言又止。
又是!
傅庭筠撇了撇。
趙九爺推著小推車離開了驛道,上了旁邊的一條土路。
有人推著小推車跟在他們後。
趙九爺不聲,加快了步子。
那人也加快了步子。
趙九爺慢下來,那人也慢下來。
傅庭筠好奇地朝後瞥了一眼。
推車的是個年約二十七、八歲的敦厚漢子,車上坐著個包著頭巾的婦人,懷裡還抱著個大約兩、三歲的孩子。
一看就和他們一樣,是逃難的。
“你坐好了!”趙九爺突然低聲囑咐傅庭筠,猛地轉,神森冷地站在那裡盯著對方。
那漢子顯然沒有想到,滿臉的錯愕,腳步一頓。
可能覺到了異樣,坐在小推車上的婦人抬起頭來。
傅庭筠看到張娟秀的臉龐。
婦人看著眼前的景,忙低下頭去。
趙九爺把小推車朝後讓了幾步,示意那漢子在前面走。
那漢子黑紅的臉膛閃過一尷尬,慢吞吞地推著小推車從他們邊走過。
趙九爺停在原地沒有,一直到那漢子推著小推車拐進了一旁的田埂上進了東邊的村落,他這才推著傅庭筠重新上路。
“這人要幹什麼?”傅庭筠有些困。
“不知道!”趙九爺漫不經心地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下一句他沒有說。
※
昨天覺第二十六章的結尾準備寫的節有些拖遝,把結尾改了一下。姊妹們覺得看得有些不明白的,翻翻第二十六章……⊙﹏⊙b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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