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翕也冇想到書齋裡有人,一雙清雋秀雅的眸子微微瞇起,就對上了一雙驚恐萬分的黑亮瞳眸,眼珠子像黑曜石一般,比一般人的似乎要大些,黑白分明,看著就覺得清澈純,對著這樣一雙小鹿般的眼睛,沈翕就是有再大的火也是發不出來了。
謝嫮慌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好不容易忍住了跪下的衝,有些侷促的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掌櫃原本在三樓整理,聞詢趕來,就見沈翕站在門口,暗了一聲不妙,著頭皮上前行禮,賠笑道:
“公子不是說今兒去城南鋪子?謝公子來了,說讓他妹子在書齋裡看會子書,這……”
謝嫮嚇得麵如死灰,沈翕覺著這姑娘怕是膽子小,撥出一口氣後,對掌櫃的揮手說道:“行了,你去忙吧。”
掌櫃的見沈翕冇下逐客令,心也稍微安了下,抱歉的瞧了一眼嚇壞了的謝嫮,也不敢多留,兀自回下樓去了。
書齋裡就剩下他們兩人,沈翕走進來,謝嫮往後退了一步避讓,沈翕也不管,徑直走到書案旁,將手裡拿著的兩本古文集放在了桌上,他潔,了室就要一番手,所以,他在的室裡都會擺放著他淨手的棉巾,正要去取,就看見一雙瑩潔修長的小手已經取了一塊遞到了他跟前,作流暢練,就好像這件事已經做了若乾年,都習以為常了一般。
猶豫了片刻,沈翕還是接過了那塊棉巾,過了手之後,那雙小手又恭恭敬敬的遞過來,將用過的棉巾接了過去,整齊的掛在角臺之上。
沈翕一邊看,一邊坐了書案後的太師椅中,這纔想起自己還冇拿書,正要起,就見那小小的影又走了過來,去到書架前,沈翕眉頭微蹙,以為要自作聰明,心中不悅,想著待會兒就以這個理由趕出去,可是當謝嫮從書架上取下了兩本書籍遞到他麵前的時候,沈翕還是不愣了好一會兒才接過去。
謝嫮又拿起了他先前擺放在書案上的那兩本書籍——通鑒紀事本末(三)(四),按照規矩,踮著腳放了書架之上,而先前替他在書架上取的便是這套書的第(五)和第(六)本。
沈翕拿了書就開始看了起來。很聰明,冇給他找到趕出去的理由,那就姑且看看,到底想乾什麼。年之後,沈翕的邊總不乏向他獻示好的姑娘,但眼前這個,未免年紀也太小了些吧。
如果這姑娘真有目的,那一定會開口,沈翕就是想等憋不住了自己開口,可是一本書看了一小半,還是那般老僧定般鼻眼觀心,端正的站在一側,安靜的就好像不存在一樣。
沈翕還是第一次打量一個姑娘,將從上到下看了幾眼,裳不見華麗,勝在氣質貴重,五生的也好,眼眶大而長,眼角開闊,眼珠子黑亮的驚人,鼻子是正宗的懸膽鼻,緻,削尖的瓜子臉,瓣缺頗有些,卻又不厚重,有著這個年紀該有的潤澤,皮也是見的白,頸項兩側似乎都能看見青的管一般,也不知幾歲了,量不是很高,更冇什麼起伏,撇開那張人驚豔的臉來看,這材簡直和豆芽菜冇什麼兩樣,目一直往下看去,覺得這姑孃的一雙手倒是生的很好,指頭尖細,指圓潤,掌心帶著紅潤之,指甲也是修剪的很整齊,和人一樣,看起來乾乾淨淨,纖塵不染。
“你什麼名字?”
開口問出這話之後,就連沈翕自己都驚住了,他怎麼會開口和說話?
謝嫮一個激靈,側移兩步,規矩的站到他的書案前,用那種近乎虔誠的神態對沈翕恭敬有禮的回道:
“回公子的話,我謝嫮,家父是歸義侯次子,有一個嫡親哥哥和一個嫡親姐姐,侯府未曾分家,我在家排行第五。”
駕前問答必須克詳克儘,條理清晰,這是宮在前伺候的規矩。雖說現在昔非今比,但謝嫮一刻都不敢忘。不管今後還會不會宮伺候,但小心應對這位主子總冇什麼錯就是了。
沈翕看著這副如臨大敵的謹慎模樣,心中大為奇怪,竟然歇了看書的心思,將書放在書案上,深吸一口氣後,又問:
“幾歲了?可有字?”
“回公子的話,我今年十一了,臘月初六的生日。侯府學堂裡的先生替我取過小字,做攸寧,我爹孃兄姐在家中則我的閨中小字,做阿瞳。”謝嫮恪儘職守的彙報。
沈翕聽說了這麼一長串,不又一次瞇起了眼,凝視好一會兒後,才揮揮手,說道:
“行了,你繼續看書吧。”他真怕繼續問下去,這丫頭會把歸義侯府的底細全都個底朝天出來,真冇見過這樣的姑娘,明顯是和閒聊的話,非要事無鉅細的全說出來,生怕他會因聽不詳細而怪罪似的。
“啊?”謝嫮一門心思在想主子接下來該問什麼問題了,冇想到等到這麼一句話,一時冇反應過來。
沈翕見瞪著兩隻大眼睛,微張,模樣蠢鈍,卻可的人心疼,臉蛋也紅撲撲的,真想上前兩把,用下比了比窗前的榻,先前就是坐在那上麵看書的,一本看了一半的書就那麼半合著。
“我說讓你繼續看書,你不是在這裡等你哥哥嗎?”
沈翕好脾氣的又把話重新說了一遍,防止還聽不懂,就說的更直白了些。
原以為這姑娘會順勢對他千恩萬謝,誰知道,接下來的反應又讓他驚奇了一番,隻見謝嫮如釋大負般對沈翕行了禮,說道:
“哦,不了。若公子冇有其他吩咐,那我就不打擾了。我去樓下等著就好。”
“……”
沈翕不置可否的看著,這小姑娘似乎急著從他眼前消失一般,說了那句話之後,就作迅速的向他行了一禮,拿起了榻茶幾上的那本書,將之平放了書架,然後便邁著不急不緩的步伐,姿態優雅的走出了書齋。
沈翕看了一眼放書的位置,這所書齋的書全都是他親自整理的,因此每一本放在什麼地方他都知道,瞧著放置的毫未錯,就知道這姑娘是個心細如塵,上冇有一點這個年紀該有的浮躁和驕矜,沉穩的不像個孩子。
不願與自己待在同一房間裡看書,怕也是為了避嫌吧,就算年紀小,可畢竟屋子裡還有另外一個年的男子,若是被人瞧見了,總歸是說不清的,是個穩妥子。
既然不願留下,那沈翕也冇有強留的道理,見出門後,還很的替他把房門關了起來,沈翕便收回了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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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謝韶還不算太冇良心,去了冇多久就回來接他妹子了。
進壽全堂,看見自家妹子端正的坐在一樓客椅上喝茶,看了一眼掌櫃,掌櫃的搖搖頭,對他比了比樓上書齋的位置,謝韶用型問了一句:回來了?
掌櫃的又點頭,謝韶吐了吐舌,陪著笑領謝嫮走到掌櫃麵前,說道:
“沈兄那兒我就不去打擾了,今次的事難為掌櫃了,我謝韶記下您的恩,今後咱們常往來。”
掌櫃的今兒也覺得有些對不起眼前這位滴滴的小姑娘,連連搖手說道:“今兒是我的錯,原以為公子去了城南,冇想又殺回來了,嚇著姑娘了。”
謝嫮淺淺一笑,臉上並未出任何不快,對掌櫃的福了福子,說道:“掌櫃的言重了,是我來的不是時候。”
幾人又寒暄了幾句,謝韶就領著謝嫮坐上了馬車。
謝韶看了一眼自家妹子的臉,試探的問道:“被趕出來的?”
謝嫮冇有說話,竟用一眼瞥了瞥他,謝韶就明白了,一拍大就說道:“那沈兄也忒不解風了,怎麼能把我妹子這麼水靈靈的小姑娘往外趕呢。就是他有纔有貌,那也不能這樣兒啊!太人傷心了,是不是?不地道!”
“他對我不解風,你不是最高興嗎?省得你一天到晚的擔心我攀高枝兒,現在又來說這些,埋汰我嗎?”謝嫮其實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點怪謝韶的,畢竟今兒這是上趕著往主子麵前送,幸好冇惹他生氣,要是生氣了,將來謝家指不定都要跟著遭殃,也就這傻哥哥天腦子裡想那些有的冇的,什麼不解風,虧他說的出口。
瞧著妹子這樣兒,看來氣兒還不小,謝韶又賠笑著安道:“哎呀,你也彆往心裡去。沈兄那個人吧就那樣,對誰都是不冷不熱的,但是有才,有大智慧,一般這種有大智慧的人,都是這樣不近人的。你個小姑娘給他趕一次也冇什麼。”
看著竭力解釋的謝韶,謝嫮有點無奈,歎了口氣,似乎賭氣般的音調說道:
“可我書還冇看完呢。”
見妹子終於走出了‘被趕出門的影’,謝韶就覺得心裡好多了,拍著脯說道:“包我上!你想看什麼書,回頭哥哥給你找家去,咱不看人家的,不?”
“那我要崔始著的那套《簪花集》,你想法子給我找來,嗎?”
謝嫮也不想再繼續糾纏那個問題,乾脆也就順桿兒往下爬了,再和謝韶糾纏主子,還指不定他這張狗要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來呢。
“啊!包我上!”
謝韶對自己人從來都是大方的,雖然看出了妹子眸中的古怪,知道那什麼簪花集肯定不好找,但他還是一口就答應了。
謝嫮冇有說破的是,崔始的簪花集是在宮裡看到的,崔始是新帝登基之後的第一任狀元,簪花集是他做了狀元以後才寫的,而那時崔始不崔始,而崔三牛,簪花集也不簪花集,而是沉屙錄,後來傳廷才被府改的名字。也就是說,這套書本就不可能在外頭找到!即便在外頭找到,也不是這個名兒!就是謝嫮有意刁難謝韶的。
兄妹倆一路說著話,也就回到了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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