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的燈火幾乎亮了一夜。

程家兩兄弟並夫人都坐在程大老爺的屋子裡，僕婦熬了醒神湯送過來。

“睡了嗎？”程大夫人問道。

僕婦點點頭。

“兩個一挨牀都睡下了。”說道。

“行禮都看了嗎？”程大夫人又問道。

“看了，沒什麼東西，銀錢沒有，只有隨的幾件裳，爐子，空的食盒，別的什麼都沒有。”僕婦說道。

聽說來，屋子裡的四人面都有些怪異。

靠著這些東西，就能從幷州走到江州來？去趟城郊的大佛寺上香都不夠吧？

程大夫人擺擺手，僕婦們依次退下了。

“那孩子離家早，我都記不清什麼樣了。”程大夫人看程二老爺說道，“你看著，是不是啊？”

當初周氏進門，兩年無孕，一家子急的什麼似的，好容易懷上了，雖說生下的是個孩，但一家還是高興的很，老太爺那時尚在世，親自給起了名字，沒想到長到六個月看出問題了。

“別的孩子眼睛都能跟著人了，卻呆呆直直的，別的孩子都會坐了，卻不會，勉強能翻，原本以爲是胎裡帶弱，好吃好喝的心養著，但漸漸的問題越來越多，流口水目呆滯不會說話，等到一週歲的時候，終於確診爲傻兒。。”媽坐在席墊上細聲細語的說當年事。

程七娘穿著雪青紗抱膝坐在榻上，八歲的已經明眸皓齒，靈可人。

“還是個傻子啊？”喊道。

媽忙衝噓聲。

“我的娘子，你小聲點。”說道。

“我不要。”程七娘聲音越發大了，將旁邊的枕頭扔出去，“一個傻子姐姐，我以後還怎麼見人啊！”

屋子裡的鬧聲傳出去，外邊值夜的丫頭們都頭不敢言。

程七娘生慣養，脾氣一向不好，鬧起來可沒人敢惹。

這邊的程二老爺心也不好，只是到底不是孩子，脾氣是不能髮的。

“我哪裡知道，當年娘死了，就直接送道觀去了。”他說道。

“說的什麼話，你是父親，你都不認得，難道我們認得？”程大老爺沉臉喝道。

“那就是吧。”程二爺說道。

程大老爺氣的又要起拿寶劍，程大夫人忙勸住。

“當年道士說了，不讓親眷探視，送去的時候才六七歲，這大十八變，不在跟前如何認得。”說道。

說道大十八變，屋子裡的人都沉默一刻。

“只是們兩個子是如何走到這裡的？”程二夫人忽的問道。

“是當年周老夫人留給一大筆錢，埋在道觀裡，道觀遭了災，半芹挖出來，僱了人車馬一路向這邊來了，一個傻的一個小丫頭，一路倒沒人被人騙了賣了，只是錢連騙帶花的都沒了。”程大夫人說道。

屋子裡的人點了點頭，這便對了。

聽著外邊寂靜無聲，半芹從地席上爬起來，竹簾幕帳那邊的程娘側臥無息。

“娘子。”低聲音說道，“爲何不說咱們是如何來的？外老夫人並沒有給咱們留錢啊？要是說你會看病，那豈不是大喜之事？”

程娘沒有。

半芹還以爲睡了，又悄悄的往回爬。

“說那個，他們不會信的。”程娘的聲音低低響起。

半芹歡喜的轉過。

“娘子，你也沒睡吧，睡不著吧。”低聲說道，聲音裡的歡喜難以抑制，“我們到家了。”

程娘笑了，心裡笑，上浮現的依舊是淺淺的幅度，夜裡更看不出來。

“嗯。”說道。

“啊，娘子，你也快睡吧，明日，肯定要見很多人呢。”半芹低聲音說道，

程娘嗯了聲，閉上眼。

夜風過窗子吹進來，夜寧靜，偶爾傳來嘰嘰喳喳人低語的聲音，這並沒有驚擾屋子裡的主僕二人，這一次半芹很快睡了，這大約是這丫頭幾個月來睡的最安穩的一日，程娘聽著細細的鼾聲，想要翻個，但試了試，最終放棄了。

到家了，這裡就是的家麼？

程娘閉上眼，沉沉的睡去了。

夜深了，程家的四人相談也暫時告一段落，說也說不出什麼來。

“連夜派人去幷州，再派人去周家，問一問，就什麼都清楚了。”程大老爺說道，大手一擺做了決定。

程二爺夫婦回到自己的宅院，夫妻二人各自洗漱，程二爺擡腳就要去書房，程二夫人攔住了。

“是妾錯了，沒問清就鬧起來。”親自捧了茶蹲禮遞給丈夫，低頭悽悽說道。

見妻子肯認錯，程二爺面子好看一些了，嗯了一聲，沒接茶，但也沒再走。

程二夫人便捱過來，手拉著丈夫的袖。

“二郎，我並非不明事理之人，只是深所至不能自己，往日你看我可是那拈酸吃醋之人？這次聽說是外邊的人，又半夜上門來，我真是慌了，怕了，這麼節骨眼上，萬一落下什麼把柄被人抓住，二郎，我們母子可都系在你上。”說道，盈盈淚眼看著程二老爺。

程二老爺續絃，是東平洲彭家的老姑娘，比他小了六歲，又新當了母親，正是最妖嬈韻的時候，再加上這一番話，陪上那神，程二爺先前那氣早就飛走了。

“你也是，怪不得我生氣，我在你眼裡是那般荒唐的人嗎？”他說道，坐下來，接過茶。

夫妻終於和解，好好溫存一番。

“只是，回來了，這麼突然的，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安排纔是。”程二夫人說道。

“一個傻子，有什麼可麻煩的，吃喝供著就是了。”程二爺不在意的說道，打個哈欠，酒意上頭要去睡。

程二夫人略沉一刻。

想著這個傻子的事，忽的想到另外一件事。

“二郎，方纔在大哥那裡，你說到的綠娘十三娘都是什麼人？”轉頭問道。

正解**的程二老爺形一頓。

那是方纔因爲吵鬧時他隨口說出的幾個外邊舊日相好的，只是在邊過跟大哥說都跟那些人斷了關係，沒想到當時哭的那樣的程二夫人竟然聽見了還記得！

這都是因爲那個傻子來！要不是莫名其妙的半夜上門，哪裡會惹出這麼多事！

一個傻子有什麼麻煩？錯了！這傻子剛來就給他惹了這麼多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