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蕭凡便等來了第二個倒黴的下人。
暴起,飛撲,摁倒……
下人飽含屈辱驚恐的淚水,噎著告訴了蕭凡所有他想知道的事。
下人說了很多,前言不搭後語,總結起來只有一句話:陳府今天到麻煩了。
這個麻煩還真不小。
生意做大的商賈之家,肯定不能埋頭只顧做生意,更重要的是跟當地府好關係,之以,之以利,這樣生意才做得長久,買賣纔會興隆。
陳家當然也不例外。
陳家之所以在江浦縣做得如此大的生意,就是因爲跟縣衙的知縣和下面一應吏關係都得不錯,不過陳家背後最大的靠山還是江浦縣的縣丞張士德,這位靠山張縣丞可不完全是陳家用銀子砸出來的,陳四六爲人頗善經營,當年不知用了什麼辦法,跟張縣丞搭上了關係,而且關係還很鐵,面上的事,張縣丞都無條件的力陳家,正因爲如此,陳家才順風順水的爲了江浦縣的富商。
可是靠山不可能靠一輩子的,張縣丞也不可能當一輩子的縣丞,人上了年紀,升又無,而且在史上最恨貪的洪武皇帝眼皮子底下當,貪錢不敢貪多,魚百姓更沒那膽子,最好的選擇就是告老還鄉。所以張縣丞致仕了。
前幾日應天府已經準了張縣丞的致仕文函,張縣丞於是將家眷和宅中大小事裝了幾馬車,然後了無牽掛的回了常州府老家,安心的頤養天年去了。
最鐵的靠山卸任了,對陳家來說還不算什麼大麻煩,畢竟陳家多年來上下打點,走了一位靠山不會有很大的影響。
麻煩事在後面,應天府很快調派來了一位新的縣丞,這位新縣丞姓曹,昨日剛到江浦縣,按說也合該陳家倒黴,陳四六的獨子,蕭凡名義上的小舅子陳寧昨日在江浦縣的金玉樓呼朋喚友吃飯喝酒,跟另一桌客人因爭搶僅剩的一間雅閣,然後雙方吵了起來,由於對方穿著便服,惱怒的陳寧不管不顧的便狠狠踹了別人一腳,於是,陳寧闖禍了。-====-
被踹的這位不是別人,正是剛剛上任的江浦縣縣丞曹毅。
曹毅覺得悲憤,屁顛兒屁顛兒跑來上任,屁還沒坐熱乎呢,就被一個低賤的商戶之子踹了,這讓他這個堂堂正八品朝廷命面何存?
曹毅爲朝廷命,當然不能在大庭廣衆之下像個潑皮似的跟陳寧打架,員的面還是必須要維持的,於是被踹了之後,曹毅什麼話都沒說,獨自回了驛。
待到調查結果出來,確認了踹他的人是陳四六的獨子陳寧,並且陳家在江浦場並沒有很強大的靠山後,今日曹毅派人來陳府傳了話:毆打朝廷命是大罪,但我曹毅一不抓你家獨子,二不砸你家大門,你們陳家不是江浦首富嗎?首富做到頭了,準備關門大吉吧,老子要你們陳家傾家產。
陳四六聽了這番傳話不由大驚失,急忙了陳寧詳細問訊,終於知道了事的始末,陳四六慌了神,狠狠了陳寧幾個大之後,又趕備了幾大封銀子和昂貴的禮品,帶著陳寧跑到驛曹毅的臥房門口跪著負荊請罪。
跪了一個多時辰,曹毅大門閉,本沒搭理陳家父子,只讓一位老僕傳出話來,趕把江浦縣陳家所有的店鋪關門,否則曹縣丞馬上會親自一家家店鋪去收拾。
陳家父子這才發覺事態嚴重了,失魂落魄的回了府,開始絞盡腦琢磨對策。
商人的低賤之就在這裡,如果跟朝廷員好了關係,那麼一切好說,大家一起發財,可是如果商人得罪了員,那就大事不妙了,所謂“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刺史”,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縣丞,他要一家低賤的商戶灰飛煙滅就是一句話的事兒,除非你後有更的靠山。
張縣丞告老後,陳家本沒有更的靠山。
下人抖抖索索把他知道的事全說了,然後淚眼朦朧的看著蕭凡,希這位瘋子姑爺能放了自己。
蕭凡大方的揮了揮手,下人如蒙大赦,踉踉蹌蹌淚奔而去。
蕭凡搖頭嘆息,自己在街上逛了一整天,想不到這短短的一天,陳家竟招惹瞭如此大的麻煩,若陳四六不能想出個解決危機的辦法,陳家的覆滅恐怕就這幾日了。
同時蕭凡也有了幾分,原來在這個時代,錢並不是萬能的,權纔是萬能的。上位者輕飄飄的一句話,便能讓一方富豪輕易的破產,權力……果然是個好東西!
陳家於危機之中,對蕭凡並不是什麼好消息,不管他喜不喜歡陳家,畢竟在沒有充足的準備之前,蕭凡目前還不能離開陳府,陳家若倒了,蕭凡也好不了,目前而言,陳家之於蕭凡,是一損俱損的關係。
所以陳家不能倒!至在蕭凡牛轟轟離開陳府獨自創業之前,它不能倒!
想到這裡,蕭凡不由苦笑,世事總是這般令人無奈,他打心眼兒裡不喜歡陳家,可此刻卻並不希陳家就此倒下去,這實在是個符合邏輯卻又讓人糾結的悖論。
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辦法令陳家困?
如果這次自己出面解決了陳家的危機,想必在陳家人的眼中多會高看自己幾分,自己在陳府的日子也許會過得比以往更好一些吧。
且幫陳家這一次,算是報答陳家養了他四年,以後離開時也能理直氣壯。
蕭凡暗暗做了決定。
陳府前堂。
堂線昏暗,兩盞紅燭在微微的清風中忽明忽暗,紅木製的太師椅上,陳四六神灰敗,一日之間彷彿衰老了幾十歲,靜靜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胖的軀輕微的抖著,像一隻在狂風驟雨中瑟的鴨子,神態可憐又復可笑。
冬日的寒風灌前堂,矮足茶幾上,鑲著藍花邊的景德釉彩茶盞輕微的起來,陳四六雙目無神的著前堂外,無意識的端起了茶盞,用行走般的作,慢慢啜了一口茶水。
往日甘醇清香的雨前龍井,今日喝起來卻苦無比,一如他現在的心態。
“老爺,管家回來了!”一名下人在前堂外稟道。
陳四六神一振:“快!快他進來!”
陳管家邁著沉重的腳步,神慌張的進來,未等陳四六開口詢問,陳管家聲稟道:“老爺,事不太妙啊。小人按您的吩咐,在禮單上多加了二千兩白銀,又去送了一次,可是那位曹縣丞看都沒看,當著小人的面就把禮單撕了扔在地上,然後小人滾出去,他還說……還說……”
陳四六臉蒼白地問道:“他……他還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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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要咱們陳家所有的商鋪把歷年來的收支帳簿準備好,他懷疑咱們陳家多年來報商稅,明日他要帶著縣衙的主簿謝大人,還有劉捕頭和一干差役,一起查咱們陳家的帳,若發現陳家商稅,就要把您給縣衙的典史李大人發落,陳家名下所有產業……抄沒充公!”
“啪嗒!”陳四六手中的茶盞掉落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陳四六臉變得慘白,重重的坐回太師椅,喃喃道:“陳家此番……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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