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三層的清心咒一，虛空有玉瓶傾泄下細細玉漿，直直澆淨離腦海。

淨離縱使迅如鬼魅，還是沒能避開這玉漿的澆灌，形頓時一緩。

澄虛出笑容。

他知道清心咒的作用，當真如醍醐灌頂，瞬間前所未有的清醒。

阿修羅神功的殺意來自於憤怒。

恨天恨地恨人，要滅盡世間一切有衆。

而清心咒恰恰澆滅怒火，便如釜底薪，怒火一滅，殺意自然便無力支撐。

清心咒提升到第三層，威力更強，澆滅怒火是小菜一碟，效果立竿見影。

淨離形持續減緩，越來越慢，最終現出形。

他眼中的已經褪得稀薄，看得到眼瞳的森冷與無。

這一刻他確實沒有了人的，唯有殺戮與毀滅。

澄虛搖搖頭。

他明白淨離此刻的覺。

這婆娑世間如此之醜惡，如此之惡毒，如此之不公。

無窮的憤怒在心底彷彿巖漿一樣沸騰，痛恨世間的一切，一切皆可殺，一切皆是罪孽，唯有殺戮，才能還世間一個乾乾淨淨清清白白。

明明知道這緒太過激烈太極端，可無窮憤怒在洶涌在咆哮，無法遏止。

最終不想遏止、要順其自然的時候，便是徹底沉淪失控的時候。

自己一直沒放棄，一直強撐著不讓自己失控，看來淨離師叔卻放棄了。

不是他大日如來不經的火候不夠深，而是他的仇恨更深。

旁人看來，修煉阿修羅神功是破掉了大日如來不經，在他看來，卻恰恰相反。

阿修羅神功原本就應該能跟大日如來不經同存的，阿修羅神功是輔助大日如來不經修煉的最好心法之一。

比起阿修羅神功對大日如來不經的磨礪，進紅塵之中磨礪那便是狂風暴雨與和風細雨之別。

阿修羅神功不能完全代替紅塵磨礪，卻是速之法，能在最短時間將大日如來不經推到更高境界。

清心咒依舊誦持。

淨離停止作，盤膝坐起，眼中的紅徹底褪去，恢復清明。

他平靜看著法空，又看向澄虛。

“師叔。”澄虛合什一禮：“別來無恙？”

淨離淡淡說道：“這是什麼？”

比起十僧齊誦的大日如來不經，清心咒更加奇異，更簡單更直接，也更有效。

前者要通過聽覺影響緒，再影響念頭，清心咒直接作用於大腦。

就像口服藥與掛吊針之別。

“清心咒。”澄虛笑道：“我們一直以爲都覺得稀鬆平常的清心咒，卻如此神妙。”

“沒用的。”淨離道：“再神妙也是外力。”

澄虛道：“師叔，我也練了阿修羅神功，如今已能控制。”

淨離劍眉微軒，打量著他。

澄虛呵呵笑道：“也差點兒沒守住，法空來得及時，幫了我一把，現在就來幫師叔你啦。”

淨離哼道：“胡鬧，你何等天才，怎能步我之後塵！”

“師叔不覺得，用阿修羅神功來練大日如來不經極妙嗎？”

“……你真是瘋子！”淨離哼道。

坐在墨石柱上的十個中年和尚正看向法空。

法空迎著他們的目，合什微笑。

“師叔，有清心咒相助，能撐過來的！”

“呵呵……”淨離發出一聲怪異笑聲。

法空心下暗歎。

這一聲笑，蘊含著多的無奈與慘烈，又有多有心殺敵無力迴天的不甘。

澄虛是爲了練大日如來不經，所以練阿修羅神功，那淨離呢？

法空推測，淨離應該懷不共戴天的大仇，憑大雷音寺的武功無法報仇，所以想到阿修羅神功。

大雪山宗乃天下三大宗之一，大雷音寺是大雪山宗的第一寺，大雷音寺的武學天下絕頂。

淨離的仇人到底是何等人？

……不會是大雷音寺的前輩高手吧？

法空被自己的這個推論嚇了一跳。

隨即搖頭否決。

大雷音寺擇徒極嚴，他即使拜金剛寺也瞞不過這樣的大仇，更何況大雷音寺呢，仇人真要是大雷音寺的弟子，那他必然出不正，進不來大雷音寺。

不是大雷音寺弟子，那可能是天下另外兩宗之一的前輩高手？

他很快停住，不再在這條線上追索，畢竟淨離與自己非親非故，不必關心太甚。

“別白費功夫了。”淨離淡淡說道，重新閉上眼。

石柱上的一箇中年和尚飄落下來，合什道：“法空師侄，清心咒能伏阿修羅神功？”

法空合什還禮，施展清心咒。

中年和尚相貌俊逸，年輕時也是男子，可能也曾有孽纏，此時卻坐守於石柱上，爲大雷音寺高手中的一員。

他神一怔，閉上了眼睛，細細會清心咒。

法空又依次給剩下的九人施展，刷一波練度。

如果儘快把清心咒的層次提上來，效果更強，就更有可能徹底住淨離和尚的阿修羅神功反噬。

十個中年和尚皆驚奇。

他們不僅知道清心咒，也練過清心咒，但只能對自己施展。

這效果比起十人共同施展大天龍那就差了十萬八千里。

可法空的清心咒，效果比十人共施大天龍更強數倍。

法空施展完一遍，若有所思。

澄虛道：“法空，又有什麼主意？”

“如果給幾位前輩施加清心咒，他們再用奇誦大日如來不經，不知會有何不同。”

澄虛眼一亮，看向十個中年和尚。

“好！”他們緩緩點頭。

一箇中年和尚道：“半個時辰後，淨離師叔會再次發作，我們一試吧。”

半個時辰後，法空給十個和尚再次施展清心咒，然後繼續給發瘋了的淨離施展。

一刻鐘後，淨離便平伏了阿修羅神功的反噬。

速度遠勝了第一次，顯然效果極佳。

又半個時辰後，再次施爲，十分鐘平伏。

又半個時辰，五分鐘。

再半個時辰，三分鐘。

……兩分鐘。

一分鐘

……

到了第二天的清晨，已經不需要法空，憑著大天龍已經可以制。

法空功退，回到舍。

他也沒想到這麼順利。

一天一夜沒睡仍舊神奕奕，毫不困頓，甚至不到疲憊。

這的氣健旺遠超常人，再加上他魂魄強大，還有藥師佛提供源源不斷的力。

更重要的是，他收穫巨大。

竟把清心咒生生推到了第五層，果然施展對象很重要。

要是在藥谷魚兒們上刷清心咒，恐怕十年八年也未必能刷到第五層。

來到大雷音寺，僅僅兩天就刷到了五層。

雖然清心咒不能用來對敵，對自己實力提升沒什麼大用，他還是很快活，是一種升級變強的本能快樂。

站到舍院外，剛剛要推門進院，便聽到一陣劇烈的咳嗽。

這咳嗽撕心裂肺，好像不把肺咳出來誓不罷休一般。

咳嗽得上氣不接下氣，彷彿無法呼吸，會生生憋死一般。

他判斷是楚煜在咳嗽，這位皇家貴胄是有病在。

治這樣的病是他的拿手好戲，回春咒能輕鬆治癒，不管是慢急，還是先天后天，都能迅速祛除。

但他卻一點兒沒有出手的意思。

權勢越大之人，意味著越麻煩，治好了是麻煩，治不好更是麻煩。

即使將來自己神功無敵，也不會惹這麻煩。

蓮雪能供給自己信仰之力，這些權勢之家心都是冰冷的黑的，絕不會信仰一個人。

——

他回到自己舍，到榻上睡一覺，不理會外面的紛紛擾擾。

院子裡寒冷，屋裡溫暖如春。

火龍燒得極旺，與外面的寒風凜冽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坐在榻上，擁被而聽窗外呼呼的寒風聲，越發覺得安全而溫暖。

空氣中飄浮著淡淡檀木香氣。

寥寥幾件傢俱，簡單質樸毫不起眼，居然是檀木打造，讓他不由慨，這纔是真正的低調奢華，大宗氣派，大宗氣派啊。

金剛寺什麼時候纔有這般氣派！

聽一會兒寒風，他躺下擁被而眠，堅實牀榻讓他睡起覺來格外深沉，一覺睡到中午，才被敲門聲驚醒。

他著懶腰迎著寒風出屋，來到院子里拉開門。

澄虛提著飯匣站在外面，飯匣提在高大魁梧壯碩的他手上顯得很小巧。

法空笑著合什一禮，關上院門來到了屋裡，坐到方桌邊吃飯。

澄虛抄著手，看著法空打開飯匣，笑呵呵的道：“了。”

一塊木牌從他袖子裡飛出，“啪”落到桌上。

法空頓時笑容滿面。

他拿起木牌打量。

依舊是大雷音寺的風格，簡簡單單的一塊圓牌，手掌恰好能握住。

一面刻著“藏”字，另一面刻著“經”字。

還刻有眼難見的細紋，不仔細看會以爲是木頭本的紋理。

他五敏銳，出這些細紋散而不，是一個“雷”字，另一面是“音”字。

“你只能看第一層的書。”澄虛搖頭：“其實第一層本沒什麼可看的，不明白你爲何非要看，別被我們寺的名聲唬住了。”

法空道：“這些書可都是大雷音寺歷代弟子所蒐集。”

“第一層是雜書，沒武功，對那些讀書人是珍貴，對我們練武之人，有那個時間還不如多練一會功呢。”

法空笑著不語。

他現在的時間很矛盾。

既有很寬裕的時間，又沒有足夠的時間。

現實的時間很寬裕，可以悠閒自得，賞花弄草逗魚，盡生命之好，世界之麗，生活之妙。

時塔中的時間卻不夠，需要大量時間來練劍經，還有雷音洗髓經。

可惜雷音洗髓經還沒得手。

他來大雷音寺的兩大目標，一個已經完，另一個卻要看運氣。

有可能一年半載都沒有大雷音寺高僧圓寂。

他一直有意在展示自己的佛咒之威，就是便於大雷音寺高僧圓寂時，能請自己用大明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