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王妃不應該是……。”黃梓瑕在耳邊說，聲音極低，卻一字一頓，十分清楚。

錦奴的臉頓時僵了一下，瞪大眼看著面前的黃梓瑕，許久，才垂下眼，說：“你可別說出去啊，說出去我就冒犯了。其實，我只是……只是覺得岐樂郡主更有王妃相，所以才隨口說說而已。”

黃梓瑕還想再問，錦奴已經急急地繞開，上了旁邊一輛馬車，對車夫說：“再不回去就宵了，快走快走！”

黃梓瑕無奈地看著的馬車遠去，在心里策劃著，如何才能制造機會，再接近盤問一次。

旁邊周家的馬車正在門口等著，周子秦站在車門口問：“崇古，你怎麼走？”

黃梓瑕隨口說：“雇車回夔王府去。”

“我帶你，順路。”他示意上車。

黃梓瑕好笑的問：“哪兒順路了？夔王府在北，你家在西。”

“因為我現在不回家啊。”他說著，示意上車，車夫不等他吩咐，已經嫻地起步，馬車向著北面曲江池而去。

長安城夜濃重，月出人初靜。曲江池的墻外，河道石之上，有幾個乞丐還在烤著火，或坐或躺，瘦骨嶙峋。

馬車停下，周子秦跳下車，將自己手中的那幾包食放在河邊的石桌上，并解開了一包烤，然后便回到了車上。

車夫依照吩咐，驅車前往夔王府。

黃梓瑕掀起一線車簾，看著后面。

被香氣吸引來的乞丐們圍著石桌興大嚼，個個興歡喜。

黃梓瑕的角也不由得出一笑意，說：“看不出你除了研究尸之外，還會做這樣的事。”

“哎，只是舉手之勞而已。”他無所謂地擺擺手。

長安城的街坊院墻上，夜間懸掛著一盞盞燈籠，照亮寂靜的街道。馬車嘚嘚穿過長街，偶爾有一兩線燈過車簾照在車。周子秦沒心沒肺的笑容在時時現的燈下，顯得溫而單純，有一種年無知的澄凈。

黃梓瑕的心里不由自主地浮起一種淡淡的傷。想，自小就遇見太多殘忍手段和險惡用心的自己，如果能早一點遇見一個像周子秦這樣的人，說不定的心，能比現在一些也說不定。

回到夔王府已經近二更。黃梓瑕燒水洗了澡，又洗了服晾好，終于安睡已經是三更之后了。

別的宦都是兩三人一間，幸好得李舒白發話，一人一間，不需要顧慮什麼，所以睡得十分安心。誰知天剛蒙蒙亮，忽然有人大力捶門：“楊崇古！快起來！”

黃梓瑕大腦都是空白的，強撐著子半坐起來：“誰啊？什麼事？”

“王爺有令，命你速到大明宮門口候著。”

額哀嘆，苦不堪言：“王爺應該正在朝會上吧？”

“今日皇上不適，早朝取消了，所以王爺讓你過去等著。哎，我說你一個小宦管王爺在干嘛？你直接跑去不就行了？”

“是是是……”

趕慢趕跑到大明宮，太已經升得老高。李舒白正在宮門口與一個回紇人說話，兩人著一口誰也聽不懂的回紇話，扯得正歡。

黃梓瑕站在旁邊，那個回紇人看著，一邊嘰里咕嚕說著什麼，李舒白居然還笑了笑，然后和他似乎說了告別的話，和那人道別，示意黃梓瑕跟著自己上馬車。

黃梓瑕坐在車，看著他閉目養神，角還似有若無的笑意，忍不住問：“你們剛剛說了什麼？”

李舒白睜開眼看著，說：“你不會想知道的。”

黃梓瑕覺得這句話配上他似笑非笑的表，簡直就是“趕求我，趕追問我”的意思，為了滿足老板的心，只能再問：“到底說了什麼？”

“他說，這小宦不錯，一英氣，還沒有失了男人本。”

“果然我不應該問的……”黃梓瑕無語地轉頭看外面，“我們去哪兒？”

“不是說本案毫無頭緒嗎？我幫你挑出了一條線頭。”

黃梓瑕眼睛一亮：“鄂王府？”

李舒白微微點頭，說：“你一個人估計不方便，我帶你去。”

“嗯，聽說鄂王爺收留了陳念娘，我想，如今一切的線索，只能先著落在死去的馮憶娘上的，或許，陳念娘那里，會有什麼線索也不一定。”

正說到這里，忽然馬車一頓，停了下來。

外面有侍衛輕叩車壁：“王爺，岐樂郡主攔下車駕，似乎……”

李舒白微微皺眉，掀起車簾向外看了一看，見岐樂郡主的馬車就停在前面，現在已經從馬車上跳下來，向著他這邊疾步走來。

黃梓瑕抱著看好戲的心態，跟著李舒白下了馬車。

那位習慣揚著下看人的岐樂郡主，一看見李舒白就淚盈盈，低聲喚他：“見過夔王殿下……”

岐樂郡主是故皇叔益王的兒，算起來與李舒白也是堂兄妹，所以李舒白向還禮，說：“郡主何須多禮。”

“王爺，我聽說……京城近日關于夔王妃的流言風起，都是出自我上，希沒有讓王爺多增煩惱，不然，我實在難以心安……”岐樂郡主一雙杏仁般的大眼睛波粼粼，一瞬不瞬地著李舒白，原本潤的雙頰也削瘦了很多，顯然在李舒白立妃之后，一直過得并不舒心。

李舒白只溫和地著，聲音也是平靜無波：“郡主無需掛懷，王若在宮中失蹤，此事雖然蹊蹺，但也不一定就沒有找到的機會，到時郡主定可一洗如今的委屈。”

“可是……可是我聽說，此事是……”生生把“鬼魂作祟”四個字咽下去，哀婉可憐地仰著面前的李舒白，低聲說，“我聽京城的人說，此事詭異之神鬼莫測，王若可能，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

黃梓瑕在后面靜靜看著這個拼命裝出可憐神，卻怎麼也難掩僥幸意味的子，在心里想，畢竟是天之驕，永遠不懂得如何他人，如何審時度勢，心懷這樣坦，人一眼就可以看五臟六腑，這到底是的可惡之，還是可之呢？

李舒白恍若未覺，只是溫言以對，面容上的神就像水墨渲染的遠山近水，氤氳中只覺得平和溫。他安著岐樂郡主，岐樂郡主卻借題發揮，眼中委屈的淚水更多了，眼看著淚珠撲簌簌往下滾落。

黃梓瑕看到李舒白神帶上了一點無奈，但終究還是抬起手，幫拭了一下眼淚。

黃梓瑕于是盡職地在他后提醒道：“王爺，景毓早已前往鄂王府通報，恐怕此時鄂王爺已經在等待了，您看……”

李舒白聞言微微點頭，又對岐樂郡主說道：“我先行一步，郡主請放寬心，一切自有我來理。”

岐樂郡主佇立在街上著他上車，直到他的車馬去了許久，才在侍們的勸解下回上車。

黃梓瑕從車簾隙中看著兩輛馬車背道而馳，忍不住看向李舒白。

李舒白淡淡地問：“覺得我不應該給太多希，應該要狠絕一點，讓死心？”

黃梓瑕沒說話，不過臉上的表十分明顯。

“以前，在先皇去世的時候，只有曾握著我的手安過我。”他靠在背后錦墊上，神淡淡的，一如剛剛水墨般的疏離平和，“是個不錯的子，只是不太聰明。”

“所以你耽誤了一個不錯的子，現在令在京中聲名不堪。”

他瞄了一眼，一路上都在沉默。懸掛在車壁上的琉璃瓶中，清水隨著馬車的顛簸微微晃，里面的小紅魚卻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狀況，靜靜趴在瓶底，波瀾不驚。

許久，才聽到李舒白的聲音，問：“你知道天生不足之癥，活不到二十歲嗎？”

黃梓瑕愕然看著他，他卻只著那條小紅魚，說：“當年若不是馬元鷙扶立皇太叔宣宗皇帝，益王應該已經是天下之主。所以作為曾經的皇位繼承人，這一脈天生便是該斷絕的。如今益王死了，岐樂的兄弟都死了，只剩下一個孑然一——不然，你以為我父皇去世的時候，為什麼敢握我的手？”

黃梓瑕默然無語，想著這個為京中笑話的格惡劣的，想著蘋果花般的臉頰和杏子般的眼。許久，才輕聲問：“岐樂郡主自己知道麼？”

“我想應該知道自己況不好，但是還不知道會那麼快。”李舒白徐徐閉上眼睛，說，“就讓再囂張任地幻想幾日又如何，以后就算要煩我，也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