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婠點頭，“鎮國將軍的兒，自然要來的。”

隔著不遠，溫驀然抬頭，一眼鎖住陳婠，頗為挑釁的揚了揚眉，那一張臉更見幾分艷麗嫵。

安平滿是不服氣，陳婠將拉過來，俯在耳邊道，“若你氣不過，盡可以趁人多，再踩那婢子一腳也是使得的。”

安平眨眨眼，才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一同笑了笑。遂沒多停留，有瑞王府的婢子一路引著，往紫云樓而去。

瑞王是當今皇上最小的弟弟，亦是一母所出，是以格外疼，就連建造王府的規格上，也是縱容的。

亭臺水榭，樓閣飛檐，十足地像個小皇宮。

瑞王的模樣，陳婠已經忘得七七八八，還有這滿目的群芳，也記不太清。

因為從前，和太子有關的一切，占據了全部心思，本無暇他顧。

路旁芙蓉花開的大朵，錯落有致，幽香陣陣。

設宴的紫云樓足夠五層之高，宴會廳便在一層，四面環水，水前是一層栽種滿各花草的環形花圃。

秋淡雅，芙蓉艷，百合清新，花海無垠。

可謂雅致至極。

待到來人聚齊時，已近黃昏。

陳婠一行人在花藤下坐了許久，才被安排進了花廳很不起眼的角落里。

瞧著眾位子期許的神，陳婠忽而有些想笑，笑當初的自己定然也是這般。

“本郡主就坐此。”清亮的聲在左面響起。

陳婠沒有回頭，便已經可以想象出溫此刻的表，傲慢的，或是帶著深深的厭棄。

“郡主…此地偏僻，前面給您備了上好的位置。”

溫已經施施然落座，“你們休要多言。”

陳婠自顧自地吃茶賞花，全做未見。

“有些人當真是自不量力，”溫不無諷刺道，“麻雀就是麻雀，飛到百花叢里也變不凰。”

陳婠轉過臉兒，搖搖頭，“郡主此言差矣，此沒有梧桐木，引不來凰的。不過是麻雀和山雀的區別罷了。”

溫猛地將瓷杯往桌面上一放，自然是氣的，但卻仍未失了面。

恰時高臺上伶人歌姬已經登臺，琴韻悠揚，長袖飛舞，預示著花宴的開始。

男不同席，參宴的貴胄公子在紫云樓的二層，有垂簾遮擋，但簾幕隔得住眼睛，卻隔不住人心。

有婢子依次到每個雅座上詢問，是否有擅長之事，或琴棋，或書畫。

一會子歌舞完畢，特設有才藝表演的機會給在座的每一位子。

這，亦是競逐激烈的一環。

猶記得，那日自己一曲飛霜流雪，博得滿堂華彩。

飛霜流雪，一面廣袖做舞，一面反彈琵琶，需要極好的和靈活的肢配合，方能完。

正是這支舞，如九天仙子般出塵亮眼。

贏得了滿堂注目，更功獲得了太子的青睞。

才有了后來的一切。

只聽溫說了一句，要行劍舞。

婢子連忙記下，待問到陳婠時，笑了笑道，“我所長之，便是飲茶賞花，再無其他。”

婢子顯然愣住了，別家的小姐不是琴便是跳舞，再不濟亦有書畫示人。

眼前的這位小姐，當真是語出驚人。

話音方落，便聽見溫不屑的嗤笑聲傳來，“真替你哥哥丟臉。”

陳婠反而沖舉杯，掩袖啜飲一口，姿態雅至極。

王惠兒疑地瞧著這兩人你來我往，安平給使了眼，便會意。

歌舞已近高，放眼去，群芳環繞。

忽然二層的簾幕緩緩打開，那人從座位上起站起，月白金袍玉帶，鬢發高束。

沖著列坐眾人微微拱手，姿態優雅瀟灑。

因為坐的偏遠，聽得不清他的話語。

從眾位兒驚艷的神中，陳婠已經讀到許多涵意。

瑞王年近而立，雖為兄弟，但卻比當今圣上小了二十來歲，太后四十歲那年誕下瑞王，老來得子，自然是寵非凡。

是以這瑞王天生英姿，行事灑不羈，舒舒服服當他的太平王爺。

有那麼一瞬，陳婠似乎要以為時倒轉，幾乎回到了當年的盛況。

但當見瑞王旁空的座位時，才回到現實。

封禛并不在，而當初，他便閑坐在高閣之上，一覽滿眼風華。

陳婠轉頭，毫無意外地瞧見溫難以置信的臉。

原本端在手中的酒杯，忽地歪在一旁，濺了幾滴出來。

可仍不死心地回頭去問婢子。

直到確認那人就是瑞王，神才頹敗下來，心的妝容似乎都黯淡了幾分。

因為氣氛熱烈，陳婠只能聽見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為何不是他…白費了本郡主的一番心意…”

溫是在找太子，還不知道當日的瑞王是假的。

陳婠一派閑淡，婉婉吃茶，夜來幽香也別有一番滋味。

云層滾著夕，徹底落山。

蓮花四角燈陸續點亮，掛在樹梢頭，將紫云樓映照的恍若仙境。

但見一名紅裳子站在最前頭，著與其他歌姬不同，正是瑞王邊的紅人，云惜。

同樣是聽不真切，但陳婠瞧見手中的花球，想起了這拋球的規則。

云惜甜如蜂蝶的聲音道，“凡接到花球的小姐，便可問一個問題，瑞王爺定然知無不言。”

竊竊私語中，皆是躍躍試。

陳婠被花香熏得昏昏睡，瞧著時辰不早，看著眾人興致然，便提前退場歸家。

抬頭了二層一眼，仍未發現太子的影。

安心中，夾雜著微微的失落。

也許，封禛本就沒有來此，而自己的憂心是多余的。

時移世易，一切大不相同。

輕輕站起，將杯盤擺好，陳婠正要轉，卻覺眼前一花，還未看清，那花球已經不偏不倚落在懷中。

霎時間，幾乎所有的目都投在上。

云惜款款走來，笑問，“陳家小姐，盡可提問。”

沉靜了片刻，陳婠聲音清亮，“不知姑娘可否告知，現下是甚麼時辰？”

云惜顯然一愣，便答，“戌時二刻。”

陳婠點點頭，將花球塞給，“謝謝。”

言罷便轉離開，云惜難以置信地將喚住，神怪異，“這便是姑娘要問的？”

如此機會，竟然沒有毫示意，今日赴宴者，哪個不是有所圖謀？

“不可以麼？”陳婠立在花樹下影里，恰有蓮花燈在左側，笑的溫婉至極，但卻莫名帶了一種不容侵犯的冷意。

饒是閱人無數的云惜，也生出別樣的覺，這個陳家小姐，和在座的所有子都不同。

所求的，只怕本不是瑞王的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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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惠兒顯然意猶未盡，但畢竟是求著陳婠帶自己來的，賞花賞舞，也不該再多。

誰知本以為賞花宴就要搪塞過去，但到了正門前，們一行人卻被管家攔住。

說是未到宴會結束時辰，賓客不得提前離府，這亦是確保眾位小姐們的平安無事。

如此這般，陳婠自然不想再回紫云樓，便往前面的角樓歇息。

月上中天，約約還能聽到樂曲傳來。

但那樣的喧鬧，陳婠并不羨慕半點。

站了幾個時辰，安平和王惠兒都累得，坐在石凳上也不。

月下花海，幽幽靜謐。

陳婠不免景生，猶記得前面是一亭臺水榭，曾經還去過那水池賞花。

那時，已經是太子妃，封禛為數不多的雅興，才陪過來。

思索著，腳步已經漸漸走遠，走近花海深。

鼻端似乎傳來一陣悉的香氣，已經有數十年不曾聞到過。

曾經那晚，封禛陪過來，是來賞這數年一開花的曇花。

曇花花絕，卻只在夜間開放，花期不過幾個時辰，極是難覓。

陳婠忽然停住腳步，微微閉目，只循著氣味尋找。

漆黑的天幕覆蓋下來，繡鞋下的花草香，發出吱吱的輕響。

冷不防發髻上一，睜開眼才發現，是被樹枝勾住了。

陳婠因為量不足，只得踮起腳尖去夠。

夜風一吹，那樹枝猛地一晃，登時就將頭上的雙花青玉簪勾去了，高高掛在枝頭搖曳。

便在此時，風兒將樹草吹開了去，皎潔的月灑下來，眼前一朵瑩瑩飽滿的花朵靜靜立在梢頭。

層層花瓣如雪，花蕊如梅，得令人驚艷。

上一世他們來瑞王府，卻錯過了花期，不免落了憾。

可不曾想，竟在此時此地，有幸見得花中之神。

“果真是曇花…”陳婠不由地贊嘆！

話音剛落，但聽后亦是有個聲音幾乎同時響起，“曇花竟藏在此。”

陳婠一驚，連忙站起來。

回眸，一人帶當風，長玉立，目中映了滿眼的月華。

陳婠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如何模樣，只是腦中寂靜，唯有眼前封禛的臉容瞧得分明。

封禛定睛，眼前子鬢發微，更有幾縷垂了下來，但卻毫不影響此刻的。

反而在這花叢中，有種別樣婉約的韻味。

沒有一一毫的刻意矯造作。

待看清了容貌，封禛這才有了些許印象，他負手近前，“你是，陳家兒。”

陳婠明明知曉，卻仍要裝作不識，更不能直言他的份。

挽了挽頭發，面有驚訝之，新月一般的眉微微蹙起，問，“你…竟然不是瑞王殿下？”

封禛掀起眼簾時淡淡一笑，含在角，“我的份如何，又有何關系？要的是你腳邊的曇花，才真正難得。”

此風此月，此花此人。

唯有一樹蟬鳴，襯得風清月明。

若陳婠沒有諸多顧忌，此刻定是極的偶遇。

“既然你不愿名諱，那麼便告辭了。”生的打破了本該有的旖旎致，方走出幾步，才想起自己的簪子還掛在梢頭，便又不得不折回來。

封禛就立在枝椏旁，饒有興致看著踮起腳，用力手去捉那簪子。

陳婠越是急著逃離，手越是不到，就在索要放棄時，忽然頭頂一沉，仰頭見那修長的手，輕而易舉地將簪子取了下來。

轉，卻上了他的膛。

清淡的味道登時鉆鼻端，此刻封禛離得很近，近到一抬頭就能上他的下。

陳婠往后退了一步，便撞上了樹干。

他微微前傾，便將陳婠困在自己雙臂和樹干的中央。

封禛俯垂首，將簪子遞過去，雖然姿勢曖昧難言，但從他臉上毫看不出任何邪念。

仿佛一切都這麼理所當然。

陳婠手去拿簪子，他卻微微一挑，涼的花尖兒抵在下上，將臉龐抬起了些許，“為何要來赴宴？”

陳婠凝著他的眸，口陣陣發，雖然封禛此刻的舉止看似頗有挑逗的意味，但他細微的表卻出賣了心。

他并不高興，亦或者說來瑞王府花宴令他十分不悅。

而不巧的是，陳婠就撞在了這刀尖上，順理章地為他發泄的出口。

陳婠自然不會忘了，如今此刻，不是能和天子并駕齊驅的皇后，而只是一屆庶民。若惹得太子不快，便是治個罪也是輕而易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