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罡罩幽幽浮在東華的腳邊,九屏息瞧著他的手過來,拾起肩上方纔被劍風掃斷的幾截落髮,隨手揚了。落髮?九垂眼一瞧,果然不知什麼時候已恢復人形,狂風正吹得長如絛般飄搖在半空。
九怔了一怔,節骨眼上,腦筋前所未有的靈便,一轉,訝道:“你你你你曉得我是誰,原來還有辦法強迫我回原?”話落地時自己被自己一個提點,一番惱怒騰地涌上心頭:“那你怎的不早些時揭穿我?”
邪風一吹膽子也大起來,憤憤不平地:“誠然,誠然我是因面子過不去一直假裝自己是個帕子罷,但你這樣也不是英雄所爲,白看我的笑話是不是覺得好笑得很?”
回頭一想縱然自己不是得他偏的那一類孩子,終歸還是個孩子,一般來說都應當惜,可見他連是孩子也不當一當的,怒得又有點委屈:“你既然曉得我是誰,其實可以不把我綁來這麼個危險之地,牢牢將我拴在你的劍柄上,其實也是爲了看我被嚇得發抖的樣子以此取樂吧?我說你那一句,也不是有心的。”眼角被惱怒憤怒慍怒種種怒氣一薰,薰得通紅。
東華一言不發地看著,半晌,道:“抱歉。”九原本就是個急子,發了頓脾氣也平靜下來,聽他的道歉略用,也省起方纔是激太過了,過得還有點丟臉,覺得慚愧,著鼻子尷尬地咳了一聲:“算了,這次就……”東華語氣平靜地補充道:“玩過頭了。”九表大度的一腔話瞬時卡在嚨口,卡了片刻,一邪火蹭蹭蹭竄到天靈蓋,氣得眼冒金星,話都說不利索。重重金星裡頭,東華的手拂上頭頂,似含了笑:“果真這麼害怕,耳朵都出來了。( )”九疑心自己聽錯了,這個人常年一副棺材臉怎可能含著笑同開玩笑?忽見後激烈焰如火球裂開來,腳下大澤的水浪也巨蛇一般地鼓,還沒來得及回神,子一輕,已被東華抱起來順手扔進了一旁待命的天罡罩,還伴了一聲囑咐:“待在裡頭別出來。”九本能地想至探個頭出去看看究竟怎麼回事,手才到罩壁尋找探頭而出的法門,不確定是不是聽到極低沉的三個字:“乖一些。”
前方不遠,燕池悟滿面青紫地抱劍殺過來,看來已掙幻警之,曉得方纔被那幻牽引做了場猴戲給東華看,氣得雪白的腦門上青筋直跳。
燕某人一戾氣,瞧見被天罡罩罩住的九,是氣衝雲漢,握著傳說中好幾百斤的玄鐵劍沉沉向東華劈將過來,牙齒裡還出一聲大喝:“好你個的冰塊臉,看不起老子是不是,同老子打架還帶著家眷!”
一個天族尊神,一個魔族君,這一回合招式變化,直激得天地變,一時春雨霏霏一時夏雷陣陣一時冬雪飄飄,四季便在兩人過招之間替而過,出的劍花也似團團煙花炸開在符混沌重生君臨異界/23488/禹山的半山頭。
九在天罡罩的罩壁上欣賞這番彩打鬥,著實很長見識,且自喟嘆著,忽見眼前騰起一片霧障,茫茫的霧障裡頭,方纔還落於下乘的燕池悟不知何時忽轉頹勢,閃著的長劍尋了個刁鑽角度,竟有點要刺中東華口的意思。
九瞪大眼睛,瞧著玄鐵劍白的進紅的出,懵了一懵,真的刺中了?怪的是慢兩步後卻是燕池悟的痛哼響起。霧障似條長蟲扭,忽地抖擻散開,朗朗乾坤之下燕池悟周裹了一團被東華一掌挑開,控制不住形地朝那一方猛撞過來。九本能一躲,忽然到背後一脈強大磁力將吸住,來不及使個定,已被捲進打著旋兒的狂風裡。聽見東華喊了一聲,略沉的嗓音與他素日的四平八穩略有不同,響在掀得愈加猖獗的狂風裡頭,喊的是:“小白。”
九蹲在獵獵風中,愣了一愣,原來東華是這樣,覺得他這個名兒得有幾分特別。小的時候,其實一直很羨慕姑姑的名字,白淺,兩個字乾乾脆脆,萬不得已這一輩起名卻必得是三個字的。但即便三個字,也希是很上口的三個字,如小叔的好朋友蘇陌葉的名字,咬在脣間都是倍風流。再瞧瞧,白九,單喊九二字還能算是俗趣中有雅趣,雅趣中有俗趣,像個世家子,但添上他們闔家的姓,太上老君倒是有一味仙丸同頗有親近,稱做烏白丸。時時想到自個兒的名字都要扼腕長嘆,也沒有人敢當著的面稱的名,搞得四海六合八荒許多人都以爲其實是姓名九。可他卻小白,覺得,自己倒是喜歡他這個法。
東華沒能追上來,傷的燕池悟卻被狂風吹得與九卷做一團。看定竟是,攀著的肩湊在耳旁怒吼:“方纔老子的一個計策,你怎的沒有上當?難道老子使的幻竟然沒有在你的上中用?你難道沒有產生冰塊臉被老子砍得吐的幻覺麼?”一吼,又一惆悵:“老子的幻已經不濟到這步田地了?老子還有什麼面活在世上?老子愧對魔君這個稱號,不如藉著這個風,把老子吹到幽冥司尋個畜生道投胎做王八,也不在世上丟人現眼,老子是個烈人啊!”
九心中一,見他攀自己攀得又,而自己並不想同他一道去幽冥司投胎做王八兄妹,捂著耳朵扯開嗓子急回:“中用了的,我瞧著他吐了。”
燕池悟一震,怒火沖天地道:“你這小娘,既瞧見自家相好吐了,就當衝出天罡罩撲過去替他擋災,你撲進來他勢必手慌腳,老子正好當真砍他個措手不及,老子看的出出戲本,都是這個演法,《四海征戰包你勝三十六計》之《人計》也是這麼寫的,你說,你爲甚不能及時地撲過去,累老子反挨他一掌?”
九被姓燕的吼得眼花,耳旁似劈下來一串炸雷,頭暈腦脹地回他:“沒能及時撲過去是我不對,可你,”兩人被風吹得一個趔趄:“可你也有不對,怎麼能隨便信戲本上寫的東西呢,還有,”又是一個趔趄:“那個《四海征戰包你勝三十六計》之《人計》是天上的司命星君寫的,他從小到大同人打架從沒打勝過,奉告你一句,也信不得!”
話剛落地,兩人齊齊墜一深崖中。
落崖中許久,九才覺出落崖前答燕池悟的那些話,答得不大對頭。
論理,該是同東華一條戰裡頭的。彼時沒撲過去替東華擋災,因覺得,憑一屆區區燕池悟,以及一屆區區燕池悟的一把區區玄鐵劍,砍在自己上說不定就將自己滅了,但砍在東華的上,頂多是令他添個皮傷,沒甚大礙。二人修爲不同,法挨刀槍的能力亦不相同,這一樁事出於這個考量袖手了,但心裡,其實對東華很關懷的。他雖耍弄了,好歹很義氣地將天罡罩讓了,保的平安,也就不計較了,實在沒有攜私報復之意。但的這些周心思,東華他如何曉得,定是嫌不夠義氣了。兼後頭被燕池悟一通吼,吼得神思不屬,竟還同姓燕的道了個歉,還誠心地流了一些兵的想。九覺得,東華他定是有所誤會了。怪不得前一刻還有些亟亟地喚小白,後一刻墜崖時連個人影都沒瞧著。設地一想,若自己是東華,這麼幾層連著一思量,豈止隨墜崖不相營救那麼簡單,定要墜崖前還在上補兩刀出氣。一番回想,一番慨,就生出一番惆悵:有自己這麼個隊友,東華他,一定覺得倒了八輩子的黴罷。他,大約是真生氣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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