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奴婢看環佩那丫頭,裏是服了,可心裏可還強著呢,您留在芙蕖院裏,隻怕還會生出事端。”待其他人都離開後,月秀才提醒道。
薑翎深以為然,就憑先前環佩那副要吃人的樣子,也知道那丫頭不會安分守己,定然還會再出幺蛾子。
隻是也不能圖省事就把環佩打發了,就怕剛把這個打發了,回頭皇後就能給塞一串環佩甲乙丙丁過來。
這後宮,畢竟是皇後的後宮。
也想手底下全是忠厚老實、能力卓絕的屬下,也想把芙蕖院經營得鐵桶一般,水潑不進,院兒裏全是一心向著的忠仆。
然而那怎麽可能。
像這種寄居在皇宮裏的小姑娘,沒被宮人們欺負就算不錯了,還想遊離於規則之外,不各宮鉗製?
真是想多了。
既然注定無法肅清芙蕖院的人手,那就沒必要打發環佩了,就算沒有環佩,也還會有其他人被送來。
與其應付那些暗裏藏的,還不如應付像環佩這種把囂張都擺在明麵上的蠢貨。
道理雖是如此,但話卻不能這麽說,薑翎隻得道:“在後院漿洗,也頂多是洗壞幾件裳罷了,還能出什麽幺蛾子?”
說完話風一轉,對珍珠道:“你去小廚房裏盯著,我了,讓們先弄點兒吃食給我墊墊,不拘是什麽,要快。”
珍珠領命而去。
待珍珠走遠後,薑翎才問:“姑姑對珍珠怎麽看?”
月秀想了想後應道:“回郡主,珍珠是鍾粹宮撥過來的二等宮,不過芙蕖院隻有兩個一等宮的名額,這兩個名額,一個給了珠翠,一個給了環佩,這兩年來,珍珠一直領著二等宮的月例,負責管理正廳和書房,沒出過錯,也不跟環佩們紮堆。”
鍾粹宮的沈貴妃是薑玲的親姨母,派過來的人,理論上來說,比皇後派過來的人可靠多了。
然而薑玲鐵了心要去討好皇後和德雅公主,竟因此疏遠自己的親姨母,再加上跟懷玉公主一向不對付,便對鍾粹宮撥過來的珍珠也不喜起來。
倒是不敢駁貴妃的麵子把珍珠退回去,隻是將坤寧宮來的三等宮提到一等,借此表達自己的不滿。
薑翎記起這一段,不由頭疼:薑玲這小姑娘混那麽差,還真不冤枉,親姨母派來的人不重用,反倒重用姨母死對頭派來的人……
薑翎對珍珠沒多印象,隻記得話,很低調,在這芙蕖院裏像個小明一般,如今想來,倒是個可用的。
至於忠心不忠心,薑翎覺得,忠誠是互相的,像月秀和珠翠這種腦殘死忠,畢竟是極數,大部分人的忠誠都是有條件的,得用恤和重用來換取。
決定相信沈貴妃一回,相信不會害自己,也相信挑人的眼。
薑翎打算重用珍珠。
下午四點多,小廚房那邊終於給做了一碗湯雲吞送來。
說來也可笑,薑翎能吃到這碗湯雲吞還是沾了環佩的,因為那湯原本是小廚房給環佩燉的……
薑翎吃了個七分飽後,放下湯勺,用手帕抹了抹角,對月秀道:“這芙蕖院的小廚房,一直用宮裏聘用的人終究不妥當,等這個月的月俸發放下來,姑姑你去侍監買兩個老實可靠的廚娘吧,至於手藝如何,買回來再教便是。”
這個月的月俸三十兩,再加存款三十兩,六十兩銀子買兩個廚娘倒是勉強夠了。
“是,奴婢遵命。”月秀應了一聲。
自然也讚同買人來用,有契在手,至忠心是有保障的。
……
晚膳沒再出什麽幺蛾子,薑翎平平順順地吃飽喝足,在燈下看了會兒書後便洗洗睡了。
又是一夜無話。
不過,在慈寧宮那邊,半夜裏卻是人仰馬翻,熱鬧非凡。
隻因太後娘娘在午夜一點鍾時,醒了。
值夜的春蘭聽到太後娘娘的呼喊聲,第一反應是自己是不是做夢了。
畢竟上午太醫才來看過,太後娘娘的病雖然並無惡化跡象,但也沒有好轉。
結果這才過去多久,太後娘娘竟然醒了。
太後這一醒,慈寧宮的宮人幾乎全起來了,燒熱水的,請太醫的,送熱粥的……
整個慈寧宮就像一臺被人摁了暫停的機,太後醒來便等於摁下了重啟開關,整臺機瞬間重新運作起來,轟隆隆力十足永不停息。
已經睡下的鍾太醫和秦太醫雙雙被秋醒,急匆匆趕來替太後娘娘診脈。
兩位太醫番上前診脈,再三確認後,鍾太醫一臉驚疑地道:“太後娘娘從脈象上看,已經沒有衰弱的癥狀了,隻需好生調理,自能康複。”
秦太醫則躬道:“臣等無能,讓太後娘娘苦了。”
太後斜靠在枕上,氣確實比白天的時候好了許多,皮底下那若若現的青黑已然褪去,恢複正常應該有的樣子。
隻是大病初愈,依舊虛弱,有氣無力地道:“秦卿家過謙了,哀家能醒過來,真是多虧了你和鍾卿家,兩位卿家有功,當賞。”
秦太醫和鍾太醫對視一眼,雖然治愈太後的功勞十分人,但他二人若是認了這功勞,就得寫出相應的病案,他倆一頭霧水,哪裏寫得出來?
隻得坦誠道:“回稟太後娘娘,臣等不敢居功,此前娘娘的病一度惡化,每況愈下,然臣等無能,並未查出因,娘娘能痊愈,或許……或許是吉人自有天相吧。”
太後愣了愣,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段話。
“吉人自有天相?”太後把這句話重複了一遍,臉上泛起淡淡的笑容,隻是笑意裏含著三分苦七分嘲諷。
渡口慘案,一夕之間失去了眾多至親:兒子、兒媳、孫兒、孫、婿、外孫!
從那時起,就再也不相信什麽善惡到頭終有報,什麽天網恢恢疏而不……
從那時起,就是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活著就是為了複仇,哪裏還算得上什麽吉人!又哪裏還會有什麽天相!
太後不慎想起往事,心中鈍痛,人又疲倦了幾分,歎道:“無論如何,哀家這些時日總是勞煩兩位卿家許多,即便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兩位卿家先下去休息吧,等哀家況穩定了,便讓皇帝給兩位卿家放幾天假。”
“臣多謝太後!”兩位太醫謝恩後退下。
秋端來溫熱的粥,伺候太後吃了小半碗後,正要端著托盤退下,忽聽太後問:“囡囡這幾天住在慈寧宮,沒有頑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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