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七

昭十四年冬, 宣王梅恒誅殺反賊，在太傅等諸位大臣的支持下, 登基稱帝。

此時，憂剛剛解決，外患卻依舊橫行。

宣帝一連下了七道聖旨，命令邊關將領抵抗胡族, 同時選出數位老將帶領幾位新人北上支援。

新帝剛剛登基, 諸位大臣以及天下百姓也看不出這是一位明君還是昏君, 但是新帝不餘力抵抗外族, 卻是可以肯定的。

而皇後韓氏便在這時請旨，懇求守衛邊關, 驅逐外族。

新帝沉默, 許久未有回應。

據說, 書房中發生了激烈爭吵, 最後宣帝同意了這樣一件驚世駭俗之事。

當夜, 本該很是疲憊的韓素卻睡不著，一個人提著自己父親傳給的大砍刀，一個人蹲在回廊邊上發呆。

路過的宮娥太監見到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韓素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

到了夜晚, 雪終於停了，風聲卻呼嘯不止。

韓素打了個噴嚏, 最終決定回去, 才走了幾步, 便瞧見抱著一件鬥篷，緩步而來的梅恒。

“給我的？”韓素詢問。

梅恒沉著一張臉，僵持了許久，直到韓素想離開時，方才點了點頭。

韓素表示謝，接過鬥篷直接披上後，便抬步離開。

踏過梅恒邊時，梅恒沙啞開口：“為什麼？”

只有三個字，韓素憑借以往的經驗，猜測他估計是說……為什麼選擇去邊關。正要回答，梅恒再度開口：“是想避開我嗎？”

“那你為什麼不肯我去？”

“邊關苦寒，胡族驍勇善戰又蠻橫殘暴，你若是出了事……”稍稍停頓，梅恒方才開口，“我會擔心，而且，你現在是天昭的皇後，他們若是辱你，便是辱我，辱整個天昭。”

難得梅恒會說這麼多話。

韓素想了想，突然搖了搖頭：“真是怪事，以前我想跟你說說話，想聽你說話，現在你說一句，我都覺得有些煩。”

垂了垂眸，把最後一句話梗在嚨裡：大概是在猜忌懷疑和冷漠中，磨去了所有的耐心。

“阿素。”梅恒上前一步，又止住。

“這樣跟你說吧。”韓素出沉思之。

抬眸之時，眸明澈，一如既往。

非常誠實的說道：“我其實是在上林苑對你一見鐘。”

梅恒微微一愣。

“我小時候舞刀弄槍，想當一名征戰沙場的將軍，可是見了你之後，我就跟昏了頭似得，扔了父親送給我的大砍刀，跟著堂妹學習紅。”說到這裡，韓素流除了痛心之，“你不知道，我紅差極了，連針頭都穿不進去，氣的我堂妹罵我蠢人。”

“七夕宴時，你就沒穿進去。”話語一出，梅恒便有些後悔，他今天實在是忙昏頭了，哪壺不開提哪壺。

誰知道韓素也沒太在意，反而調侃：“我就不是這塊料。”

“你不需要學這些。”

韓素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氣：“我始終學不會，所以不打算學了，不打算要了。”

不打算要他了……？

梅恒角抖。

韓素便又道：“攻打帝都時，你明明肯我參戰，今天怎麼不肯了？”

“份不一樣了，自然不同了。”

“那就……”不要這皇後之位了。

這一次，梅恒急急出聲，打斷了韓素的話：“而且，當時退若是輸了，我自然會選擇死在你前頭。”

“這樣嗎？”

兩人再度陷了相顧無言的狀態。

寒風凜冽，將枝頭的積雪吹落，墜落之時的聲音驚醒了兩人。

韓素向前踏出一步，背對著新帝，抬頭仰夜：“恒，我打算向前看了。”

宮燈投下暖黃火，將韓素的面容稱著格外英氣。道：“我在小樹林時，的確想過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弱的去依靠你。最後關頭，我看到了阿菱的，然後我想到了很多人，很多。”

“阿菱，祖父，父母，兄長……”

“我覺得，他們大概不想我為這樣的人，永遠深居後宮。特別是我祖父，他要是還活著，知道我那個可憐蟲的樣子，非要打斷我的不可。”

想著想著韓素笑了一聲，笑聲輕松，聲音鬥志滿滿：“我曾經跟我祖父說過，我要比他更厲害，我要宗耀祖。”

“韓家軍由他創立，我要比他還厲害，我要韓家軍在我手上走的更遠。”

“……”

“我決定拼盡全力去做。”

“……”

梅恒再次愣住，仿佛第一天認識韓素一般。

那樣朝氣的話語，讓梅恒覺得自己像個滿頭白發的老者。

韓素又問：“梅恒，你小時候想幹什麼？”

“……我不想為我父皇那樣的人。”

“那就去做啊。”韓素踏出四角亭，頭也不回，“為真正的明君。”

韓素影消失在拐角時，梅恒都沒在開口。

直到過了許久，他才松開的拳頭，轉離開，唯有一個輕輕的“好”字。

韓素沒有直接回東宮，而是抬步往擷芳庭而去。

擷芳庭出了個妖妃，如今“荒涼”的厲害，宮娥太監遙遙看見這裡，便要繞道。

韓素進去時，除了數幾個一直在擷芳庭侍候的，便沒人了。

韓素略覺傷時，從中踏出一人，是個秀的子，很眼，但是韓素一時間想不起來是誰了。

“你是那個……”

“明香。”明香非常上道的回答。

“哦，對……”然後，韓素發覺，不知道怎麼稱呼明香。明香早就不是江陵邊得小宮娥了，是先帝的婕妤，並且懷有孕。

想了想後，韓素直接略過這個問題，詢問：“你大半夜的，來這裡做什麼？”

“我想找一找小姐生前的舊。”韓素沒架子，明香便從善如流。

“一起吧。”韓素踏門檻。

明香抿了抿，見韓素走出好幾步了，方才開口：“小姐的舊，全部都沒了。”

腳步一頓，韓素回頭：“已經被搬走了？”

“不是。”明香搖了搖頭，“我見到了國師，他先一步帶著東西離開了。”

“……他說了什麼嗎？”

“我當時問了一句，國師回答，他要去東海昆侖墟。”

“……哦。”

明香告辭，韓素卻心緒繁雜，很多時候，韓素都是一個憎分明的人。

一直在探查殺害父親的兇手，能夠讓父親，堂堂鎮北將軍毫無防守之力，一招致命之人，天下一只手便能數的過來，而這裡面，便包括——國師梅九。

在房中溜達一圈後，韓素回了東宮，練了一套劍法，方才睡。

第二日，神抖擻的穿上鎧甲，蓋上頭盔，隨軍出征。

這次領軍統領是韓素父親的對頭，騎馬共進之時，老將瞥了一眼，便笑盈盈喊了一聲：“伯伯。”

“跟你父親一個子，都這麼要強。”

“虎父無犬。”

老將瞇了瞇眼：“你讓陛下難做了，一國之母可比邊關將士福多了。”

韓素一字一句回答：“我小時候跟我父親去過邊關，隨他上陣殺敵，我知道有多苦。”

“你父親簡直老糊塗了。”

“可我更知道胡族所占之地，百姓有多麼淒苦，有家不能回，有田地不能耕，吃一頓三頓，顛沛流離，一路上全是普通百姓的，所以，我要奪回邊關，讓他們能夠安心回家。”

老將欣，一聲贊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