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間，三皇子等其他皇子們七八舌地恭維起皇帝來：

“父皇，皇祖父在天之靈一定會瞑目的。”

“九皇叔一定也會明白父皇您的心意。”

“……”

皇帝頗為用，冠冕堂皇地說道：“你們九皇叔大婚乃是一件喜事，當普天同慶。為免他病中過于勞，當日朕打算在宮中設大宴。”

對他來說，最好的結果是這次沖喜能把顧玦給沖死。

就算是沖不死顧玦，自己也借著這樁婚事名正言順地往宸王府安了眼線。

而且，皇后說了，楚家那丫頭格懦弱順，派去侯府的人已經把這丫頭給調教好了，肯定聽話。

這門婚事果然不錯，真是天定良緣！

想著，皇帝的心更好了，眉目舒展。

幾個閣老與皇子們也到了皇帝的好心，爭先恐后地又把皇帝夸了一番。

也唯有顧南昭心不在焉，從頭到尾沉默不語。

自打父皇下了那道賜婚后，他一直都不敢去見塵妹妹，怕看到黯然神傷的臉，只在萬壽節那日在保和殿里遙遙地了幾眼。

他一眼就看了出來，瘦了，也更寡言了。

他可以想象，有多傷心，有多失，有多無措。

都是他的錯，是他讓塵妹妹失了，他允諾過一定會讓為他的正妃……

顧南昭的心更疼了。

他真后悔，后悔沒早一點跟父皇提他和塵妹妹的事，更懊惱造化弄人。

俊逸儒雅的年轉頭向了窗外的那片荷花池，半池荷葉隨風搖曳，碧綠的荷葉起了一片片如水般漣漪，翻騰不休。

哎，他與塵妹妹終究是今生無緣了……

一旁的黎公公暗暗地松了口氣，維持著俯首作揖的姿勢。

方才在宸王府吃了閉門羹后，他就擔心大婚當日王府的喜宴會有麻煩。

宸王府要是堅持閉門，他們務府也沒法幫著籌備席面，現在皇帝打算把席宴擺在宮里，那也是解決了務府的一個****煩。

這時，上書房外傳來了侍的行禮聲，皇太子顧南謹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還不待顧南謹行禮，就聽皇帝笑道：“太子，你來得正好。”

“你九皇叔的婚期已經定下了，就在半個月后，你也多費費心。”

這門婚事由他這個皇帝親自持，三書六禮每一樣都是循著古禮來，辦得明正大，任誰也挑不出錯。

以后，全天下還有誰能說他一句對宸王不好！

“是，父皇。”顧南謹恭敬地作揖領命。

皇帝對太子辦事一向放心，笑著讓他坐下。

皇帝喝了口茶后，話鋒一轉，關切慈地問道：“嘉兒這幾天可好？這兩天的天氣更熱了，你讓東宮的人千萬仔細了，小心嘉兒中了暑氣。”

皇長孫是皇帝唯一的孫子，皇帝對他比對二皇子、三皇子等幾個皇子還要看重。

“謝父皇關。”顧南謹微微一笑，得地答道，“嘉兒這幾天康健得很，兒臣特意讓太醫院準備了一些解暑的藥茶。”

“這就好！”皇帝滿意地笑了。

他記得去年夏天顧元嘉患了好幾次暑氣，今夏他的子一直很康健，應該說，自打五月他的驚風癥痊愈后，這一個多月來，他就再沒生過病。

虧得自己賞了這孩子九還丹吃，才把這孩子的子給調養好了，九還丹果然是有固本培元的奇效。

皇帝對著倪公公使了個手勢，吩咐道：“倪祥，你待會兒去取一顆九重丹送去東宮給皇長孫。”

皇帝賜丹，這是圣寵。顧南謹立即站起來，謝了恩：“兒臣代皇長孫謝過父皇。”

顧南謹心里有些凝重，耳邊不由響起了濟世堂那位神醫說的話：“丹藥是有丹毒的，這麼小的孩子怎麼能隨便用丹藥？”

幾個閣臣皆是默然。

皇帝寵信那個玄凈道長，喜服丹藥的事人盡皆知。

也曾有朝臣勸過皇帝，覺得丹藥有害，古往今來，不知道都皇帝折在了丹藥上。

可是皇帝非但聽不進去，反而雷霆震怒，覺得對方是看不得他好，一怒之下還撤了那個員的職。

那之后，再也沒人敢勸皇帝，也再沒人敢質疑玄凈道長一句不是。

“玄凈道長真是道法高深！”皇帝捋著胡須贊道，笑容滿面。

皇帝服食九重丹也有一月了，這九重丹的功效果然比之前的九還丹更好，讓他的力更勝從前，連鬢角的白發也變了。

九重丹要七七四十九才能煉一爐，皇帝也是孫心切，才賞賜九重丹給顧元嘉，希孫兒康健，免得再遇那等欺世盜名的庸醫。

每每想到他被之下封了那個什麼濟世堂為國醫館，皇帝就覺得憋屈，笑容一收，眸也變得晴不定。

那一日，要不是南昊大皇子烏訶迦樓突然出現……

這個烏訶迦樓本就是沖著自己來的。

想起萬壽節那天烏訶迦樓連番挑釁自己的一幕幕，皇帝心里越發厭了那幫子南昊人。

他驀地收起了折扇，再次轉了話題：

“太子，南昊人打算什麼時候走？”

萬壽節后，一部分來京朝賀的周邊小族已經陸陸續續地離京了，他們從異國帶來了給皇帝的壽禮，離開時又帶回去了大量來自皇帝的賞賜以及在大齊購買的貨，這半個月來，京城中一下子冷清了不。

但是，南昊人住在驛館里，像是住得很舒坦，半點沒有要走的意思。

顧南謹抬頭看向了皇帝，清晰地看出了皇帝眼眸中的嫌惡，心里嘆息。

顧南謹簡明扼要地答道：“父皇，烏訶迦樓說，等九皇叔大婚后，他再走。”

烏訶迦樓一行人四月抵達了京城，皇帝一直故意冷著他們。

濟世堂的事后，顧南謹就主接過了招待他們的責任，所以前幾日當禮部那邊來請示南昊使臣的事時，他干脆親自去了一趟驛館拜訪烏訶迦樓，試探了他的口風。

皇帝面微微一變，五月底時，烏訶迦樓就曾造訪過宸王府，這一次，又非要等到顧玦大婚后才走……

上書房的空氣也隨之一冷。

幾個皇子面面相看，全都斂息屏氣。

皇帝地握著手里的折扇，握得咯咯作響，惱怒地說道：“這顧玦該不會是和南昊人有什麼勾結吧？！”

他的聲音冷得幾乎要掉出冰渣子來，渾上下釋放出一沉的氣息。

皇帝不由地想起了顧玦十四歲那年曾經代表大齊出使南昊的事。

那一年，父皇想在一眾皇子中挑一個人出使南昊，第一個優先考慮的人就是為太子的他。

他當然不想去，南昊就是龍潭虎，萬一南昊人突發奇想留下他作為質子呢？

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他是堂堂大齊太子怎能親涉險！

當時的謀臣就建議不如讓顧玦去，顧玦由繼后所出，也是皇嫡子，份自是高于其他皇子。

皇帝也覺得這個提議不錯，要是顧玦真的被留在南昊為質，自己也可以消除一個心頭大患。

他本來是安排了其他人開口向父皇提議的，沒想到不等他們的人開口，顧玦就自清出使南昊。

父皇同意了，也同時，給了他一個失的眼神。

最后，顧玦從南昊平安回國，父皇更是對他贊賞有加，那段時間，皇帝一直寢食難安，就怕自己的太子位不保。

幸而，之后沒幾個月，父皇就讓顧玦去了北地……

想起多年前的往事，皇帝的神更冷了。

“……”

“……”

“……”

上書房，寂靜無聲。

顧南謹的眼角跳，不敢輕易接這話。

天下皆知宸王顧玦為大齊立下了不世功勛，除非證據確鑿，任何一個人都不能輕易質疑他叛國。

作為太子，更是如此。

說得難聽點，皇帝可以一時失態，言行有失，太子卻不可以！

顧南謹朝旁邊的幾個閣老瞥了一眼，見他們都是偏開了目，只當做沒聽到皇帝方才的失言。

顧南謹心沉重地思忖著：南昊可不同于那些附庸大齊的小族，而是與大齊并立的大國。

這次父皇對迦樓一行人已經頗多怠慢了，方才父皇的這番話怎麼也不能傳出去。

顧南謹清了清嗓子，含蓄地說道：“父皇，既然烏訶大皇子暫時不走，是否可以借這個機會把三皇妹和南昊的婚事定下？”

顧南謹的神十分鄭重。

這樁親事對大齊來說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