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時辰后,烏訶迦樓一行人才從云庭閣中走了出來。
他們的馬車早等在了云庭閣外,上了馬車后,多忍不住開口道:“大皇子,宸王看起來神不錯。”
宸王在的話,大齊就固若金湯。
迦樓一手捻地手里的伽楠佛珠串,微微頷首。
方才下棋時,他特意仔細觀察過顧玦,顧玦看著與他大婚那日大不一樣了。
大婚那天,宸王的眼神黯淡無,手足無力,雖然他沒有表現出來,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是迦樓能看得出來,當時的宸王就算不是危在旦夕,也是神疲力乏,油盡燈枯,怕是之前關于他命不長久的傳言也不是空來風。
但是今天的宸王執棋子的手指極穩,落子時可謂擲地有聲,干脆利落。
他原本應該是有傷病在,但是經過楚千塵的醫治,傷病怕已好了七八……
迦樓低聲道:“北齊皇帝怕是自己都沒有想到……”
誰都知道這位北齊皇帝素來懼宸王,懼到不得北齊自斷一臂。
宸王是北齊的一把劍,一把所向披靡的寶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若是沒有了宸王,現在的北齊等于是無將可用,也就不足為懼,那麼,他們大昊才有一統山河的機會。
多等人越想越是覺得有些扼腕,彼此換著眼神。
“真是可惜了!”多忍不住嘆道,“這宸王的運氣還真是不錯。”
另一個瘦削的中年人卻是道:“那還不好說!”
“大齊皇帝心狹隘,宸王只要活著,這位大齊皇帝的戒心只會日漸加重,直到有一天再也忍不下去……”
中年人抬起右掌,做了個一刀斬下去的手勢。
以大齊皇帝的為人,只要大齊無戰事,他遲早會忍不住對宸王下手,屆時他們大昊也未必不可以以逸待勞。
迦樓沒說話,挑起車廂的窗簾一角,從窗口回頭朝云庭閣的方向了一眼。
中年人瞇了瞇眼,繼續道:“等到了那個時候,王還是敗寇,就看宸王顧玦能不能踏出那一步了。”
馬車在這時候右轉,也將云庭閣遠遠地拋在了后方。
迦樓放下了窗簾,收回了目,腦子里想著顧玦送他的那幅畫以及剛剛他們下的那盤棋。
由棋可觀人。
迦樓淡淡道:“宸王顧玦并非那種迂腐忠君之人。”
他耳邊響起了方才他與顧玦的對話——
“宸王殿下,佛說,一切皆有定數,凡事不可強求。”
“那我,就逆天而行。”
這是顧玦的回復。
迦樓攥住了手里的佛珠串,指腹在佛珠上輕輕地了,一下又一下地反復挲著。
他陷了沉思中,眼簾垂下,擋住了那雙幽邃如深海的眼眸,深不見底。
他不說話,其他人也都沉默了。
馬車里陷一片沉寂中,再無聲響。
馬車在熱鬧的街道中駛得不算快,足足花了一炷香才駛過三條街。
當馬車又拐過一個彎后,烏訶迦樓睜開了眼,那雙深邃的眼眸堅定明凈,不可搖。
“你們準備一下,我們盡快啟程回國。”迦樓道。
對于他的話,多等人從不質疑,紛紛應是。
他們也都有些迫不及待了,這一趟來北齊,他們已經耽誤得比預計更久了,若非因為宸王,他們本來應該在萬壽節后就啟程回昊的。
馬車駛過一條林蔭匝的街道,迦樓挑簾往外看了一眼,穆國公府的匾額在他眼前一閃而過。
楚千塵此刻還在穆國公府中,正在哄沈氏喝藥。
楚千塵幫沈氏把湯藥吹了又吹,覺得溫度差多了,才親自把藥丸送到手中,“娘,藥應該不燙了,您試試。”
沈氏接過了白底藍花的藥碗,目依舊纏綿地黏在楚千塵的小臉上。
從楚千塵一個時辰前進了國公府后,沈氏就這麼一直盯著,不肯讓離開半步。
沈氏昨天喝了楚千塵開的湯藥后,一覺睡到了天亮,神狀態也比昨天好多了,兩眼又有了彩。
喝了一口藥,就又抬頭去看楚千塵。
楚千塵著嗓子哄道:“娘,放心,我就在這里,不會跑的。”
陳嬤嬤也跟著湊趣道:“是啊,夫人,您放心,有奴婢在這里看著二姑呢。”
沈氏被逗笑了,這才把注意力轉移到了藥碗上,這一次,一口氣喝完了碗里的湯藥。
楚千塵就像從前哄楚云沐一樣,塞了一顆玫瑰松子糖給沈氏吃。
“娘,我做得糖好不好吃?”楚千塵笑瞇瞇地逗沈氏開心,“我只許沐哥兒一天吃一顆,不過娘可以一天吃兩顆。”
俏皮地用手指比了個“二”,“不過,您可不能告訴沐哥兒,否則他又要跟我鬧了!”
沈氏哪里不知道兒在哄自己開心,可心里用極了,覺得里的松子糖又香又甜。
配合地笑道:“好,我們不告訴沐哥兒。”
母倆對視了一眼,仿佛有了個小似的。
“娘,我給您沏茶好不好?”楚千塵又道。
“好。”沈氏終于舍得放開楚千塵的手了。
陳嬤嬤和冬梅立刻就備好了爐子、紫砂壺、茶、茶葉等等。
楚千塵坐到了茶案前,待茶壺里的茶水燒沸,就開始燙杯、洗茶、沖泡、封壺、分杯……一整套泡茶的作爐火純青,流暢自然。
楚千塵半垂著眼簾,看似注意力都在沏茶上去,其實心思有些。
上一世,在遇見王爺前,孤苦無依,習慣了被人無視。
這一世,突然多了一個親娘,讓有些不太習慣。
從前,敬沈氏、喜沈氏,相時,尊敬大于親昵,而現在……
說句實話,現在反而不知道該怎麼和沈氏相了。
心里忍不住會想:若萬一不是呢?!
若這件事之中還有什麼疑點呢?!
畢竟當年大平寺的住持大師已經不在了,黃穩婆、俞嬤嬤、娘、崔嬤嬤等等所有的相關人都已經不在了。
總覺得這件事不踏實,需要更明確的證據……
茶水嘩嘩地自壺口斟杯中。
借著沏茶,楚千塵的心漸漸地靜了下來。
沈氏又是目灼灼地盯著楚千塵看,覺得泡茶的作怎麼看怎麼好看。
的塵姐兒真是做什麼都厲害!
“娘,”楚千塵把剛沏好的茶親自奉給沈氏,重提舊事,“十四年前,在大平寺的事以前,您是不是和父親吵過架?”
昨天離開國公府后,在馬車里與顧玦說起這些事,順便理了理思緒,覺得大平寺發生的一切都太巧了。
姜姨娘與沈氏恰好在如此接近的日子里臨產,而且還同是早產,大平寺距離老家僅僅一天的距離,這一切的一切實在是太巧了,除非是楚令霄一開始就打算好了……
沈氏抬手接過了楚千塵奉來的茶,吹了吹漂浮在茶湯上的浮沫,慢慢地聞著茶香,眸閃爍。
那麼久遠的事,本來早就淡忘了,但是因為這些天一直被這件事纏繞,夜夜噩夢,想起了不從前得事,一些以為早就忘記的事,所以,楚千塵現在一提,也約想起了一些舊事。
沈氏輕呷了一口熱茶,就放下了彩茶盅,心中浮現一苦的滋味,一直蔓延到頭。
其實,與楚令霄得一直不算好,兩人甚至沒有過所謂的新婚期的里調油,最多也就是不冷不熱,相敬如賓。
低聲道:“當年,姜敏姍是未婚先孕……”
這些腌臜事沈氏本來是不該告訴楚千塵的,怕污了的耳朵,但是這件事關乎的世,沈氏也只能說了。
十五年前,楚令霄想納姜敏姍為妾,太夫人同意,老侯爺卻不同意,打算找戶人家把姜敏姍遠遠地嫁出去,誰想婚事還沒,就鬧出了姜敏姍未婚先孕的丑聞。
姜敏姍肚子里的孩子當然是楚令霄的。
老侯爺不得已只能允楚令霄納了姜敏姍,可也因此對更為不喜,把人送去了老家,說是等生下孩子再說。
沈氏娓娓道來:“當時,楚令霄曾經來求我,求我去向你祖父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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