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沐一雙眸亮晶晶的,興地對楚千塵說道:“姐,我今天跟幾個表哥表弟說我昨天去軍營的事,他們都羨慕死我了。”
“他們還從來沒去過軍營呢,我還答應了他們要把軍營畫給他們看呢!”
想著今天在沈氏族學里自己了眾人圍繞的中心,楚云沐得意洋洋地了,后的尾簡直快要翹上天了。
他這副樣子逗得沈氏與楚千塵又忍不住笑了。
楚千塵笑著問道:“你會畫嗎?”
“我當然會!”楚云沐激地說道,“我畫的很好的,連先生都夸過的。”
楚云沐是個急的,連忙讓冬梅去給他鋪執、準備畫,接著道:“姐,你知道嗎?要當大將軍會武藝可不夠,得文武俱全。”
“薛校尉說了,姐夫可厲害了,什麼都會。就說畫畫吧,北地與赤狄界的一地方人跡罕至,還是姐夫帶人進去探索了一遍,然后親自把輿圖給畫了出來……”
“要畫輿圖不僅要懂畫畫,還得懂天文地理算學……”
楚云沐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他其實很多話也不太懂,就是復述著他記住的那些話而已,最后發下豪言壯語:“娘,姐,我將來也要跟姐夫一樣當統領十萬大軍的大將軍!”
楚千塵又被都逗笑了,轉頭對沈氏道:“娘,我們沐哥兒要當大將軍呢,這永定侯的爵位有什麼意思,不過是個沒落侯爵,承這爵位,還要擔負著侯府的腌臜事。”
“我看這親手打拼回來的前程才更好,沐哥兒,你說是不是?”
楚千塵說的這番話,楚云沐又沒全懂,但是最后一句話他聽懂了,于是大力地點頭“嗯”了一聲。
他又來回看了看沈氏與楚千塵,總覺得母親和二姐之間似乎有了一種細微的變化。
對了,以前二姐都是喚“母親”,這還是他第一次聽二姐跟他一樣喚“娘”呢!
楚云沐抿笑,眼彎彎,梨渦淺淺。
唔,這覺不錯,就好像二姐跟自己也更親近了一點。
沈氏:“……”
楚千塵點到為止,沒往下說,速則不達。
楚云沐一臉期待地看著楚千塵,又道:“姐,我下次休沐能不能再讓姐夫帶我去軍營?”
“這個嘛……”楚千塵拖著長音逗他,“你得問娘才行。”
楚云沐趕又看向了沈氏。
“娘?”他撒地去扯沈氏的袖子,“我會好好讀書的,今天背不出文章只是意外……”昨晚他也是因為擔心母親的病才會忘了背功課。
沈氏也逗他,“只是意外?”
“嗯!”楚云沐大力地點了下頭,“娘,您信我,我會表現給您看的。”
沈氏道:“好,那我和你姐姐就等著看你的表現。”
母子三人言笑晏晏地說著話,氣氛其樂融融。
楚云沐又看向了穆國公夫人,道:“外祖母,您也給我做見證。”
“對了,還有大姐……”
楚云沐說了一半,又捂住了,想起了母親還在因為大姐從國公府溜走的事生氣。
聽楚云沐提起楚千凰,沈氏的神就有些恍惚,心臟一下一下地痛著。至今想不明白楚千凰怎麼會變這樣。
穆國公夫人看出來了沈氏的心思,心里嘆息。
楚千凰到底是兒從小養大的,從那麼點的小嬰兒一點點地養起,親自教說話,給啟蒙,教琴棋書畫和紅,教為人事的道理……這其中付出的心,穆國公夫人再清楚不過。
人的心都是做的,兒對于楚千凰的毋庸置疑,要不是楚千凰一而再、再而三地令兒失,就算今天揭開了真相,們母也不至于走到這個地步。
兒一向心開闊,這十幾年來,就算再厭楚令霄,對膝下的庶子庶也都沒有虧待過,從前不知道楚千塵真正的世,一樣待之如親。
若是楚千凰不像那個姨娘心不正……
穆國公夫人忍不住低聲慨了一句:“凰姐兒這丫頭怎麼變了這樣,莫不是被誰給蠱了……”
沈氏端起了彩茶盅,默默地喝著茶,沒有說話。
穆國公夫人也適可而止,不敢再提楚千凰,生怕楚千塵聽著心里難,覺得他們的心還是更向著楚千凰。
楚云沐歪著小臉,只聽懂了一半,約莫知道外祖母是在慨大姐學壞了。
楚云沐沒有穆國公夫人那麼多顧慮,點頭道:“大姐是變了。”
“從前,大姐很聽娘的話的,我記得我小時候有一次大姐帶我去白云寺上香,正好白云寺那邊舉辦廟會,我就拉著大姐陪我逛廟會。逛了一半后,大姐說和娘約好了酉時前要帶我回家,不管我怎麼求,大姐還是把我抱上了馬車。”
“大姐跟我說,做人要言而有信,教我也要聽娘的。”
楚云沐噘了噘小,神有些低落。
他也想不明白,明明從前大姐親口教他要言而有信,教他要聽娘的話,可是現在,大姐兩樣都沒做到。
他更不懂為什麼大姐長大了,反而不乖了。
沈氏怔了怔,記得楚云沐說得是前年的事,眼神又恍惚了一下。
是啊,從前楚千凰很乖,很聽話的。
楚千塵聽著楚云沐小小的人兒還煞有其事地說著“小時候”,不覺得有趣。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與楚千凰其實都不算悉,姐妹之間的僅限于日常的招呼寒暄而已。
但還記得,楚千凰是一個溫又不失颯爽的姑娘,子和沈氏很像,溫婉磊落,落落大方,對下頭的弟弟妹妹以及堂弟堂妹都很照顧,頗有長姐風范。
很尊敬沈氏,所以言行舉止都在學著沈氏。
但是,現在的楚千凰與從前確實有了些微妙的不同,變得深沉起來,口是心非,多疑多慮……
楚千塵心里突然涌出一個念頭——
難道說,楚千凰也和一樣有了相似的奇遇?!
楚千塵的眼皮跳了跳,沒有再往下想,笑瞇瞇地對蔫蔫的楚云沐說道:“沐哥兒,你好好在這里跟著先生們讀書,要是接下來十天都沒被先生訓,我去跟你姐夫說,再帶你去軍營。”
楚云沐聞言,噘得更高了,“姐,我才不會被先生訓,先生一向都夸我的。我都說了,今天是意外,意外!”
楚云沐像是被踩了尾的貓似的跳腳不已,又神了起來。
楚千塵不過一句話就輕輕松松地把楚云沐給哄好了,看得沈氏失笑。
這時已是未時過半,沈氏主道:“塵姐兒,你今天早些回王府吧。”
總不能才剛過門,每天都這麼晚回去。就算宸王府沒有長輩管著,也不好。
等楚千塵回到宸王府的時候,已經是申時了。
楚千塵沒直接去院,問了顧玦在哪里后,就直接去了外書房。
外書房的小廝驚風笑呵呵地領著楚千塵進去了,屋子里不僅是顧玦在,蘇慕白和云展也在,三人正在說話。
楚千塵就在那個常坐的位置上坐下了,一如前世。
有時候,也覺得有趣,這個靠著池塘的位置好像就該是的一樣。
顧玦朝去,道:“你在這里等一會兒,待會兒我帶你出門。”
“嗯。”楚千塵乖乖地應了,眸期待之。
最喜歡和王爺一起出門了,就是出去隨便走走,游湖泛舟,或者到哪間深巷里的小書鋪去淘些舊書,都有趣極了,也時常讓益匪淺。
驚風捧來了一匣子魚食,送到了楚千塵手邊,還低聲說:“這是王爺讓小的備的。”
驚風覺得自家王爺話,只做不說。
好在還有他啊,他得讓王妃知道王爺有多。嗯,下次趁王爺不在,他得告訴王妃王爺是怎麼一茶蓋拋出窗戶去,救了那只蠢貓。
楚千塵彎笑。
驚風給楚千塵奉上魚食和茶水后就退下了。
蘇慕白繼續說著:“……范令威家的小公子已經救下了,末將已安排了人轉移了錦衛的視線,把人往南方引了。”
楚千塵眸微凝。
原來上午錦衛這麼興師眾的,是為了范令威之孫。
楚千塵隨意地從匣子里抓了把魚食往池塘里撒,一尾尾膘壯的金魚聞香而來,靈活地朝窗下的方向游了過來,爭先恐后地甩著蝴蝶般的魚尾爭搶著魚食,漂亮的魚尾在池塘里撥起一片片漣漪。
也是知道范令威的。
范令威是右僉都史,是朝中罕見的清流。
皇帝這些年一直想要長命百歲,修仙問道,現在寵信玄凈道長,從前則寵信明真道長,還因為明真道長西歸,半月不上早朝。
今年二月底,范令威在早朝上當眾上奏皇帝,勸皇帝不要沉迷丹藥,要勤政,不要寒了人心,毀了大齊基業。
皇帝為此龍大怒,甩袖而去。
這也不是范令威第一次在朝上直言上奏了,這幾年,他也是為此被皇帝厭棄,屢遭貶黜。
沒過幾日,便有其他員彈劾范令威“無人臣禮”,皇帝下令將其革職抄家,男丁抄斬,眷全都沒為奴。
對于子而言,最慘的也莫過于淪為奴,眷一般都會被送往教坊司,任人凌辱。
范家從老太君到底下的兒媳,孫媳,孫們,全都在錦衛到來之前,吊死了正堂中,足足十幾條人命,也驚了整個京城。
當事傳到皇帝耳中時,皇帝更怒,覺得范家如此是違抗君令,是想讓天下人覺得他是暴君。
也不知道是誰在皇帝跟前進言,皇帝惱怒,留了范令威之孫沒殺,說是代替他家的眷充教坊司,把范家的這位小公子送到了教坊司,著人調、教。
范家小公子在教坊司待了幾個月,后來僥幸逃,可上一世又被錦衛抓回去了……
皇帝不過一句話,范家就家破人亡。
這一些都是楚千塵前世離開楚家后才聽說的。
記憶已經有些遠了。
記得范家那個小公子是……
楚千塵努力挖掘著自己的記憶,這時,就聽顧玦問道:“那范延之呢?”
蘇慕白就答道:“王爺,末將暫時把范延之安置在了隔壁,范延之對我們還十分警惕,懷疑我們是不是別有意圖。”
說著,蘇慕白不由看了楚千塵一眼,“多虧了王妃,不然,末將要救下范延之只怕還有點麻煩。”
蘇慕白眸底閃著幾分笑意。
不得不說,他們這位王妃還真是宸王府的福星。
顧玦已經聽蘇慕白稟了今天上午發生在街上的事,瞧向楚千塵的眼眸也含著笑。
這丫頭啊,還是這般機靈,而且,不吃虧。
他的眸中除了贊賞,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憐,看得楚千塵的心都暖了起來。
這一世,有些事開始漸漸地發生了變化,走上了與前世不同的軌道。
楚云沐是,沈氏是……范延之也是。
前世的范延之被錦衛抓了回去,因為這次的逃,之后在教坊司的日子也更加難過……
而這一世,蘇慕白接手了五城兵馬司,不過短短一個多月,宸王府在京中的耳目擴張到了可以與錦衛匹敵的地步,所以蘇慕白才有機會察覺錦衛的作,救下了范延之。
屋外,池塘里的荷葉與和荷花隨風搖拽,靜謐閑適,讓楚千塵不有種歲月靜好的安然。
云展皺了眉頭,義憤填膺地冷哼道:“皇上這是故意在折辱范家呢。”
范家世代清貴,卻落得這樣的下場,也未免讓人寒心。
相比云展的激,坐在他旁邊的蘇慕白就平靜多了,眼神中冷靜而又堅毅。
說得難聽點,那些個生死離別,他們在戰場上見得還不夠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