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好疼！”那青婦人發出痛苦的聲，失過多讓意識迷糊，渾虛。

榻邊，一男一兩個孩圍在那邊，哭得眼淚鼻涕一起流，里噎噎地直喊著“娘”。

一個著褐直裰、留著短須的男子也是雙眼通紅，一看劉小大夫回來了，趕迎了上來，“大夫，神醫來了嗎？您一定幫忙求神醫救救人啊！”

他說著說著聲音就哽咽了。

他的妻子不慎被一半空飛來的木棒扎了眼，實在是飛來橫禍，當時他也慌了神，還是鄰居告訴他，濟世堂的那位神醫醫高明，能起死回生，讓他們來濟世堂試試，所以他就趕把妻子給送過來了。

“楊老爺，神醫來了，你們先讓開，讓神醫看看傷患。”劉小大夫耐著子對那褐男子說道。

楊老爺趕讓開，目看向了劉小大夫后那蒙著面紗的。

這看著年紀還沒他一半大，難道就是濟世堂那個號稱可以起死回生的神醫？！

楊老爺心里驚疑不定，一眨不眨地盯著楚千塵的一舉一。

待走近了，楚千塵就發現這婦人的鼻腔也在流，那鮮淋漓的臉看著甚至可怖，呼吸微弱，口齒間溢出低低的。

可楚千塵連眉梢都沒有一下。

比起前世那些在戰場上斷手斷甚至開膛破肚的傷兵來說，這婦人的傷雖重，卻也嚇不到。

楚千塵先凈了手，作嫻地開始查看婦人的傷口，從眼睛到鼻腔到耳朵，又給探了脈，低聲道：“傷得很深……”

楊老爺聽得心里咯噔一下。

方才，劉老大夫也是這麼說的，說這木棒刺得太深了，傷口流不止，如果止不住，那就是死路一條，可若是把木棒從眼球中拔出來，撕裂了傷口，同樣是死路一條。

楚千塵接著道：“木棒從的眼眶一直扎了鼻竇，因為木棒上有倒刺，如果直接把它拔出來，反而會導致傷口擴大，引起大出。”

楊老爺的心沉得更低了。這位小神醫的說辭與劉老大夫說得差不多。

“小神醫，那可還有救？”劉小大夫替他問出了他心里最想問的那個問題。

“可以一試。”楚千塵解釋道，“要拔出那木棒，但不能拔，必須用刀子割開皮……”

“刀子？！”楊老爺難以置信地口打斷楚千塵，連聲發出質問，“什麼刀子？為什麼要用刀子割？”

楊老爺的腦子里哄哄的，嗡嗡作響。

他旁的一個十五六歲的皺了眉頭，激地拔高了嗓門：“大哥，你可別聽的，怎麼能對大嫂的眼睛刀子呢？那肯定活活把人給痛死！”

對于普通人而言，對著人的皮刀子那本就是邪，不是救人，而是害人。

楊家的兩個孩子似懂非懂，但也到氣氛不對，手足無措。

連劉小大夫都是一驚。

中原千年前就早有“瘍醫”，用刀、剪子和針線等對傷患進行切除、合等治療手段，神醫華佗更是其中之最，還發明了麻沸散，方便其刀。

這些在古籍上都是有記載的。

可是麻沸散早已失傳，華佗的一些事跡也類似傳說，從來沒人親眼見過。

要不是這話是小神醫說的，連劉小大夫都會覺得這是在異想天開。

楚千塵直言道：“如果不治，那大概活不過一個時辰。”

這婦人運氣很差，遭此橫禍，不過，還有一線生機，這木棒刺得是深，卻是從眼球邊緣刺進去，也沒傷到腦子，所以才能撐著這口氣活到現在。

楊老爺一家人皆是遲疑不決，一方面擔心楊王氏的安危，另一方面又不敢輕易涉險，把楊王氏的命到這麼個還未及笄的手中。

楚千塵也不催促，這種事必須要由病人本人或者家眷自己來下決定。

楊老爺握著拳頭，艱聲問道：“神醫，那人是不是一定能救活？”

楚千塵搖了搖頭，保證不了。

楊老爺和楊姑娘見楚千塵搖頭皆是變了臉，那楊姑娘尖著嗓子道：“大哥，你看，這本就是個庸醫，不過沽名釣譽罷了。還說什麼要刀，這一刀，大嫂不就死了嗎！”

楊老爺心里也不信這麼個還沒妹子年長的小姑娘真有傳說中那麼好的醫，咬牙道：“走，我們不治了！”

“來人，快把夫人抬走，我們去別家看！”

楊老爺越說越堅定，沒錯，這偌大的京城有那麼多醫館和大夫，他就不信別家醫館的大夫救不了。

劉小大夫聞言，言又止。

他看了看楚千塵的神，終究是沒去攔那楊老爺。

治病也講究你我愿，要大夫肯治，病患肯應。

他心里清楚明白得很，如果連小神醫都說沒有十足的把握，那麼其他大夫怕是本就救不了這位楊家太太。

楊家人很快就把奄奄一息的楊王氏放到了轎椅上，楊王氏似乎清醒了一點，哀嚎不已。

楊姑娘連忙去安楊王氏，說著“大嫂，你忍忍”之類的話。

當婆子把轎椅抬走的時候，楊姑娘瞪了楚千塵一眼，重重地一拂袖，沒好氣地斥道：

“庸醫誤人！”

“大哥，這什麼國醫館本就是徒有虛名，平白耽誤大嫂的傷，等大嫂好了，我非要砸了他們的招牌不可！”

楊家人走了，于是，外面那些看熱鬧的人也就散去了。

濟世堂外一下子就變得空的，安靜得很。

楚千塵從頭到尾都沒有勸楊家人的意思，活了兩世，有些事早就看了。

大夫不是神仙。

一些病人總希大夫有起死回生之能，但若是真能起死回生，上一世又怎麼可能救不了王爺呢？！

大夫是人，人的能力就必然是有其局限的。

想著顧玦，楚千塵隨口吩咐琥珀道：“琥珀，你去路口的那家五味齋買些餞來。”

這餞是打算買了讓王爺帶上，路上王爺吃了藥后口苦時可以吃。雖然王爺總說他不怕苦，但覺得這次開的新藥還是苦的……

劉小大夫藏著一肚子的話，等楊家人都走了，就急切地問道：“小神醫，您真能對著眼球開刀取出那木棒？”

“我曾在《五十二病方》、《黃帝經》等一些古籍醫書上看到過這種手段，不過都極為簡潔，一筆帶過，我一直以為這技藝早已經失傳了……”

“小神醫，你可是研制出了麻沸散？還是打算用金針來止疼？”

“還有合……”

劉小大夫心里有很多疑問，連著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琥珀走出濟世堂時，還能聽到劉小大夫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話。

沿著華鴻街往南走去。

街上，人來人往，喧鬧不已，很快就聽不到劉小大夫的聲音了，走過前方的仁德堂時，發現仁德堂外圍了七八個人，。

琥珀駐足，朝仁德堂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楊老爺一家。

那把轎椅就停在前堂中，滿臉是的楊王氏虛弱地靠在楊姑娘的上，右眼上依舊的那木棒，令不圍觀者不忍直視。

“楊老爺，”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大夫正在跟楊老爺說話，“老夫擔保可以救下尊夫人的命，不過這眼睛就……”

楊老爺千恩萬謝道：“李大夫，我也只求能保住人的一條命。只要你能救人，五十兩銀子不問題！”

外面的圍觀者聽了一時嘩然，頭接耳地說著話：

“五十兩，這位老爺好大方啊！”

“那也是李大夫醫高明，你想想，這濟世堂都治不了的病，仁德堂能治！”

“話別說得太滿了，人還沒救活呢。”

有人稱贊仁德堂，就有人發出質疑，這些好事者越說越熱鬧。

仁德堂的大夫與伙計們也聽到了，李大夫不聲地給邊的一個伙計使了一個眼。

那伙計就自信滿滿地說道：“楊老爺，我們仁德堂在京中都開了五十多年了，李大夫可是眾所周知的名醫，不知道治好了多疑難雜癥，不像那個濟世堂！”

“哼，也不知道濟世堂怎麼騙了個國醫館的名號，其實啊，醫不過爾爾，就靠一個黃丫頭招搖撞騙。”

“這庸醫害人，就跟劊子手似的！”伙計義憤填膺地說著，對濟世堂很是不屑。

“說得好。”楊姑娘深以為然地地點頭道，“那些個庸醫就跟謀財害命的兇徒沒兩樣！”

李大夫拈須，一副仁心仁的樣子，道：“趕把楊家太太抬進去吧，免得‘再’耽誤了傷勢。”

很快，兩個婆子就把楊王氏抬到仁德堂的后堂去了，一道門簾擋住了外人的目，琥珀就什麼也看不到了。

那些好事者依舊聚集在醫館門口，而琥珀沒再留，繼續往前走去，很快就來到了街尾的五味齋。

五味齋的生意一貫得好，是附近幾條街上最歡迎的餞、點心鋪子了。

此刻，仁德堂的門口排起了一條近七八丈的長龍，蜿蜒前行，還引來一些孩的圍觀，皆是艷羨地看著買了餞、點心的客人。

八月的天氣炎熱異常，幸好，琥珀戴著帷帽，還能擋擋太。

琥珀耐心地排著長隊，等等了足足一炷香功夫，前面只剩兩個人了，總算是快到了。

出一方帕子了額角的汗，這時，聽到后方傳來一個激的音：“王大姐，你聽說了沒？仁德堂治死人了！”

“真的嗎？”另一個蒼老的音好奇地追問道。

“是啊，剛剛那個傷了眼睛的人快死了，全都是，家里人都在哭鬧呢，說是要仁德堂殺人償命！”第一個音說道，“真是可憐了，我瞧著兩個孩子都不大……這沒娘的孩子最最可憐！”

接著，又是一個陌生的男音問道：“我之前聽人說，那個傷了眼睛的人不是被送去濟世堂了嗎？怎麼又去仁德堂了？難道是濟世堂治不了？”

“這我怎麼知道啊！”

“照我看啊，連濟世堂的神醫治不了的病人，還不如直接抬回去備棺材呢，何必平白再苦……”

“……”

那些人的聲音漸漸就遠了，琥珀回頭朝他們了一眼。

知道他們說的應該是楊家人，看來就如王妃所說，拔楊家太太眼睛上的那木棒反而會擴大傷口。

琥珀很快就收回了目，也沒說什麼。

王妃曾跟說過，病人選擇由哪個大夫治，愿不愿意治，都是他們自己選擇的，大夫不是神仙，既做不到起死回生，也救不了所有人。

琥珀見前面的人買好了，又朝五味齋走近了一步，對著柜臺后的伙計說道：“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餞，每種都給我來一罐。”

“對了，這兩種是新出的吧？也各來一罐。”

琥珀買好了餞，就又原路返回了濟世堂。

劉小大夫還在和楚千塵說話，只不過已經換了一個話題。

“……小神醫，紫雪丹不過短短數月就治好了百余名得了小兒驚風癥的孩子，如今，京中以及周圍一些縣衙都知道我們的紫雪丹，家中有孩子得了驚風癥，都會來我們這里求醫求藥。”

劉小大夫笑容滿面地說著，神采煥發。

托紫雪丹的福，他們濟世堂聲名大振，在京中爭得了一席之地。

楚千塵微微地笑，從袖袋中出了一張方子，遞給了劉小大夫，“這個，你收著吧。”

劉小大夫掃了那張方子一眼，一驚。

從前，楚千塵一直是只給濟世堂制好的紫雪丹，從中拿點，可是今天，直接給了自己紫雪丹的方子。

在方子的最后，還備注了最重要的訣竅：這紫雪丹必須有銀鍋金鏟來制，方能有超過尋常紫雪散的藥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