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袁之彤已經主請宮搬了把小杌子過來,親昵地說道:“表姨母,我還想再與您說說話。”
“我娘過世前,纏綿病榻整整兩年,那會兒,老想起一些往事,跟我說了很多關于與表姨母的事。”
“娘說,表姨母的簪花小楷寫得漂亮極了,比之衛夫人也是不差的,的簪花小楷還是經過您的指點。”
聽說起董季蘭,殷太后的臉上又出幾分懷念與傷,嘆息道:“你娘是個聰慧的,一點就通,尤其手巧,一手雙面繡無人能出其右。”
袁之彤抿笑了笑,仰著小巧的瓜子臉看著殷太后,“我的繡花與簪花小楷都是我娘教的,那我算不算表姨母半個弟子?”
“算!”殷太后被逗笑了。
兩人言笑晏晏。
這時,戲折子先被人送到了皇后的手中,皇后轉手又把戲折子遞給了殷太后,“母后,您先來點戲吧。”
殷太后隨意地點了一折《花木蘭掛帥》,折子就又回到皇后手里。
皇后微微笑著,眼底帶著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從容。
也點了一折戲,跟著,戲折子就遞給了禮親王妃。
下方戲臺的方向很快傳來一陣慢悠悠的竹聲,那些戲子們開始墨登場,一個個濃妝艷抹,著鮮艷,咿咿呀呀地開始唱戲。
那道戲折子按照份高低在眷們的手中傳遞著,不一會兒,就被睿親王妃送到了楚千塵手中。
楚千塵漫不經心地以纖細的食指往戲折子上一指,也點了一折戲,又吩咐宮給殷太后換了一盅新茶,氣度雍容。
完全沒注意到睿親王妃和禮親王妃正用打量著的一舉一,彼此換著眼神。
這袁之彤跟太后這般熱絡,太后對也有幾分另眼相看。
們本來還想著宸王妃會不會因為被太后慢待而憤,甚至急于跟袁之彤爭寵。不想,宸王妃竟然這麼沉得住氣,本不去理會袁之彤。
宸王妃是親王妃,若是在大庭廣眾下與一個區區臣去爭,那就是落了下乘了,自貶份。
不論宸王妃此前對外的表現是否出自宸王的示意,現在看來,不像一個普通的庶。
一道道審視的目不時落在了楚千塵上,楚千塵似是恍然未覺,舉手投足之間,始終優雅從容,我自巋然不。
待一折戲結束,楚千塵就帶著江沅離開暢音閣去更。
兩盞茶后,再次返回暢音閣,才剛進庭院,就恰好與剛從暢音閣出來的三公主撞了個正著。
“塵姐姐!”
三公主安樂穿著一件緋紅褙子,下面是的挑線長,頭上梳著可的雙螺髻,笑容一如往常般單純無垢,清澈明凈得猶如潺潺泉水。
安樂的旁還有一個穿著大紅百蝶穿花刻褙子的,正是楚千凰。
楚千凰櫻抿,一雙柳葉眼幽深如無底深淵,復雜至極。
一看到楚千塵就想起了上個月在宸王府,對方狠狠甩在臉上的那個掌。
楚千凰覺得的左臉又開始疼了。
“三公主。”楚千塵含笑跟安樂打了招呼,只當沒看到楚千凰。
安樂出燦爛的笑靨,一臉天真地說道:“不對,我該你九皇嬸母才對,你今天好漂亮!”
然后,又噘了噘小,抱怨道:“你好些日子沒進宮來找我玩了!”
“我這不是來了嗎?”楚千塵笑容明地看著安樂。
喜歡三公主,也希這個小姑娘永遠能保持現在的天真快樂,可這世上有太多的不由己。
安樂很好哄的,小臉上笑開了花,喜滋滋地說道:“那等我更后,再去找你玩。”
楚千塵點頭應了。
三人錯而過,安樂和楚千凰往更的那個小院子去了,楚千塵則繼續往暢音閣方向走,可才走出多遠,后來就傳來了楚千凰的聲音:“二妹妹。”
楚千凰快步朝楚千塵走了過來,攔住了的前路。
楚千凰走得有些急,氣息變得急促了起來,面頰上泛著紅,也不知道是走的,還是風吹的。
“二妹妹,我想和你說說話。”楚千凰停在距離楚千塵三步的地方。
兩人彼此對視著,直到這一刻,楚千凰才發現楚千塵不知道何時比高出了一寸。
如今,居然要用微微仰視的目去看眼前這個悉而又陌生的了。
楚千塵不置可否,沉默以對。
楚千凰苦笑了一下,又道:“我們好歹也是姐妹一場,那些事也不是我能左右的……我自認我從前也從來沒有薄待過你。”
楚千塵依舊靜靜地看著。
過上方樹冠的隙在姐妹倆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影,兩人的眼神迥然不同。
楚千凰盯著楚千塵的眼眸,神真摯地繼續說道:“當初侯府中,我有什麼,也會讓人拿上一些來給你和其他幾個妹妹。姐妹之間,我一向一視同仁。”
從來沒有因為楚千塵是庶就作踐過,平日里得了什麼好東西,也都會公允大方地分給妹妹們。
是長姐,的一言一行,是楚家姑娘們的表率,侯府上下是有目共睹的。
“所以呢?”楚千塵問道,神還是那麼平靜,宛如一池冬日的湖水,既清冷又明晰,能倒映出一切。
“……”楚千凰攥了手里的帕子。
楚千塵的這三個字聽在的耳里,是不滿,是怨艾。
楚千塵不應該怨的。
而為人,誰也不能選擇自己的父母,原主是這樣,也是這樣。
從另一個世界穿越到這個遙遠而陌生的世界,雖然早就知道和楚千塵的份被姜姨娘和楚令霄對調了,但這件事早在十四年前就木已舟,不可能回溯時,只能順勢給自己謀一條錦繡路。
自認沒做錯什麼,也沒對不起楚千塵。
就算知道們世的真相,就算知道楚千塵對來說是一個最大的威脅,也沒有因此就對楚千塵趕盡殺絕。
可是楚千塵呢?
咄咄人地追著自己不放!
“啪!”
楚千凰的耳邊又清晰地響起了那個響亮的掌摑聲。
那日楚千塵口口聲聲說是為了逸哥兒打的那個掌,其實,是為了自己吧。
楚千凰的眼底飛快地掠過一抹冷芒。
反正馬上要離開大齊了,楚千塵想要什麼,都可以給。
楚千塵側過臉,反問道:“你說,你從來沒有薄待過我?”
“你說,你但凡有什麼都會分給我?”
“你說,姐妹之間,你一向一視同仁?”
說話間,朝緩緩地楚千凰走近了一步。
只這一步,楚千凰就覺到一種莫大的迫力,覺得楚千塵的眼眸黑得像是要把吸進去似的。
楚千塵也只走了這一步,一眨不眨地盯著楚千凰的眼睛,接著又道:“但是,若你不是楚家嫡,你擁有的這些東西還會是你的嗎?”
楚千凰:“……”
楚千塵勾一笑,笑容豁達通,眼眸銳利如劍鋒般刺了過去,“慷他人之慨就是像你這樣的。”
后方的江沅站在兩丈開外,把姐妹倆的對話聽得分明,心道:這位楚大姑娘還真是臉皮夠厚的!
若沒有調包這件事,楚千凰不過是庶,庶能擁有的不過是侯府的那點份例,與嫡長天差地別,以一個庶,本就沒資格把“薄待”楚千塵、分東西給楚千塵之類的話掛在邊。
楚千凰不過是占了嫡長的份,才能擺出這種居高臨下的姿態,不然,區區庶連楚太夫人都不會多看兩眼,更別想進宮當什麼公主伴讀了。
能擁有的一切都是以是楚令霄與沈氏的嫡長為前提的。
楚千凰仿佛又被人迎面甩了個掌似的,臉僵。
斑駁的影下,黑幽幽的雙眸深不見底。